□王太生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喝茶,是喝茉莉花茶。那年,19岁,在苏州拙政园,6元买回一大包茉莉花瓣,开始了一个少年的风雅喝茶。 在小城的茶店买茶,卖茶师傅从玻璃罐中,小心翼翼称取二两珠兰,用大拇指和食指,拈一小撮,包在一个纸袋里,我怀揣着茶叶带回家,烹水泡茶,杯中放几瓣茉莉花。其实是那时不懂茶,放入花瓣,只闻花香,冲淡了茶香,把茶的意境给破坏了。 我家乡不产茶,产茶的地方,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情感滋养。 南方有嘉木,我到江南小镇访茶,看到那些卖茶人坐在半明半暗的茶铺里,坐在茶香灯影之中。那里街道狭窄,灯火可亲,我带走一包茶叶,也带走一片芬芳心情,好像到江南,有山的地方,不寻茶就没来过这个地方,一件事没有做完整。 我喜欢用玻璃杯喝茶,贪恋茶的香气。杯子透明,是为了将杯中的茶看得真切,就像喜欢看容颜清丽的女子。 早年,喝过扬州蜀岗茶、南京雨花茶、宜兴阳羡、黄山毛峰……我对茶叶从不挑剔。 茶是山中的君子和隐士。春天细雨蒙蒙的景致,是起伏的茶山,油绿得让人心醉的茶叶,我喜欢这样的情境和这样的茶色,如果有灵魂,就应该游弋在这样有茶的山冈。 这些年,我到茶的故乡去。在“钟山只隔几重山”的镇江山间问茶,在宜兴的碧碧茶坞里买茶,在安吉的青青竹林边寻找白茶,在武夷山的岩壁上仰望大红袍,在厦门的榕树下品铁观音……又到了红茶的老家――安徽祈门,去寻访红茶。 红茶汤色红艳明亮,是真正的茶色。许多年前,我戴的茶色墨镜,现在想来就是茶汤的颜色。 茶入口醇香,有一股松脂的香气,叶片放多了,微苦。茶叶是一截一截剪碎了的条索,紧缩苗细。不知道用这样一种方式去对待一种茶,是不是对茶叶的一种尊重?一寸一寸的尊重,来自茶农和喝茶人细微爱慕的内心。 有个性的茶,坚守的是自己内心的底色,一种独特的茶色。我本来是不喝红茶的,去了祈门,就喜欢上了红茶。 从牯牛降下来,在祈门与石台县交界的路边买了一袋红茶。我觉得红茶耐喝,撮一小撮乌润红茶,把它放在平时常喝的玻璃茶杯里,深深的茶色,便铺张开来。一般的绿茶,泡上两三杯,茶味和茶汤的颜色就淡了,红茶可以续泡。 绿茶大概是给男人喝的,碧绿泼泼的茶汤,有一股茶中的霸气;红茶适合女人喝,茶色恬静,对茶的品相也没有过多的挑剔,滋养容颜。 我在超市里买过茶枕,回 来掀开一看,发现里面其实是一整袋红茶。每天晚上,头落在枕上睡觉、想事,有一股淡淡的熨贴皮肤的清香。 有一年,去皖南,在山中,见一老人,提半旧竹篮,坐在石阶上卖茶。同行的人买了两袋。刚开始,不知道是野茶。那个朋友问卖茶的老人,对方说是野茶,20元一包,后来又还价,35元两包。别人要买茶时,老人拍着手上的灰尘,摇摇手,说,“没得了。” 老人卖的野茶,就这两包,他大概是自己在山上采来的。后来,我在石台县城的一家小店里见到野茶,价格比山里老人手上的要高出许多。 野茶野在哪儿?大概是在山野零星地天然生长的茶。茶叶的品相看上去,当然没有礼仪小姐那么迎人,也没有一般绿茶那样有一层浅浅的绒毛,叶片壮厚,叶纹细腻,卷曲着,显得清纯,长长细细,细细长长。 在山里和县城错过野茶,自然是买不到了。我在想象和猜测那野茶的滋味,想不出来,真的想不出来。 我觉得好茶是寻出来的,山中寻茶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在微信上,岭南书友闻知我喜欢茶叶,欲寄赠我鸭屎茶,被我婉拒。我喜欢身临其境,在山中青青茶园间寻茶时的那一种心情和氛围。 当然,我极喜欢猴魁。曾在太平、黟县等地打探寻访。想想猴坑那样的地名,人未去山中,倒是变得风雅起来,于是杯中茶,也有了几许山野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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