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静静

    法布尔购得一老旧住宅，用普罗旺斯语取了雅号“荒石”，他穿着粗呢子外套，刨刨挖挖，建成百虫乐园，并记录劳动成果，1907年他的《昆虫记》第十卷问世。历史相似，陈慧在余姚梁弄菜市场摆摊16年，曾出版散文集《渡你的人再久也会来》，2021年晚春，她在宁波出版社出版了她的第二本散文集《世间的小儿女》。出版以来，这本书入选了多种类型的好书榜。

    上榜理由是：本书以作者的出生地和创业地为背景，描画其养父母、邻居、菜场摊贩等社会基层人群的生活，折射出他们或闪亮质朴、或自信独立、或执着简单的精神品质。作者以一支真挚之笔，写尽了世间亲情、人情、爱情等主题，重现生命最初的粗粝与鲜活，呈现出对生活、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

    法布尔说：“其他科学家研究昆虫在实验室，把昆虫肢解了或制成标本；我研究昆虫在蓝天、白云和清风里，昆虫有生命，值得尊重与敬畏。”陈慧与之契合，别人写作通过采风或蹲点深入生活，而她则扎根在热气腾腾的小镇菜市场，不是一天、一星期、一个月，而是实打实的十六年。陈慧说：“很多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只是像一朵黑乎乎的香菇一样端坐在我位于小溪边的三间房子里，慢吞吞地写着我想写的文字，一天，一月，一年，然后好几年。”

    这样的文字是有辨识度的，散文集《世间的小儿女》很接地气，如同原生态的田野调查。本书26篇作品，写人物为主。陈慧很有本事，把散文写得像小说一般好看。文中人物立足小镇市井，第一类人物显现庸常性，以《姚木匠》为代表。写人物的文本主角出彩不稀奇，难得的是配角也闪亮。

    散文集《世间的小儿女》塑造的第二类人物呈现了命运的传奇性。这一类人物以《毛永宽先生》为代表。笔者猜想文本可能会涉及风水的神秘色彩，没想到写的是“风水先生”自己的人生。

    陈慧的散文，庸常性与传奇性浑然一体，好似铺开江南小镇的市井画卷，有着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和真性情的风范。素描人物的方式，让她的文字质朴中有着流丽，平实中有着清新。生活的尖锐与柔软，生存的刚气与脆弱，在书里水乳交融。如《大院里的阳光》“醉鬼”范德轩膝下明理得令人心疼的锦玲和锦宁姐弟，《父与女》中两代人的冲突及亲情的融合，《陶姨》里东北丈母娘对嫁到江南的女儿的牵挂……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为何陈慧能自带“光源”，在小镇菜市场摆摊的一地鸡毛里，十六年如一日地追求文学梦想？知名作家谢志强说，童年和故乡往往能够影响人的一生。在这本书的序里，陈慧说：“我有一个丰沛的童年。在苏中平原的蔡家庄，那里有我善良淳朴的养父母，有曾经亲密无间的小伙伴，有性格鲜明的村人邻居。我熟悉蔡家庄村的河流、大树、田野以及更迭的四季，尽管我已经离开那里三十年了，但此刻的我仍可以描绘出当时那湛蓝高远的天空。我甚至记得一只经常到我家门前的大河来觅食的翠鸟。”

    也许正是如此地跨越了万水千山，才使陈慧立足生活现场，以个性化目光，观照江南小镇民众生活状态、生命态度以及价值观，时而感叹、时而感动、时而凝思，引领读者思考人性的互补性与复杂性。本书有一种吸引力，它似乎呼唤我们在俗世也要坚守纯粹。喜欢这样的阅读，期待陈慧的下一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