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岙老街

“鳯㠗橋”

“竹苞松茂”的砖雕门额

    □叶龙虎

    1000多年前，四明山东麓有个“广纵千顷”的广德湖，是当时的鄞西人民赖以生息的母亲湖。据《四明谈助》记载：“自东港口抵望春桥，西至西港口抵林村，南至南港口抵清店蒋山湖后，其北则自北港口出至高桥之南。”这面积相当于今天的东钱湖的四倍。我们要去的凤岙，如今是浙江省历史文化名村，旧属鄞县桃源乡，在林村之南，是广德湖西岸的古村落之一。

    曾经繁华的“凤岙市”

    午后，我们走进了古村。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公路左侧的一座古桥——中塘桥，横跨从四明山上下来的溪河，桥四周已经杂草丛生。我相信这古桥是有了公路之后才被冷落的，之前是进村的通道。溪北有一家小店，店主姓盛，他告诉我们，桥西南不远处原来有一座很大的坟墓，墓主周莲塘是当年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凤岙有条T型老街，俗称“凤岙市”，是当年商贾的聚集之地。旧时的集市大多依山傍水，凤岙市西依四明山，东临广德湖，直到北宋政和八年（1118）之后，浩渺的广德湖因为造田被毁，才剩下一条中塘河，作为山村连接城市的水道。

    老街沿溪河而建。直街称上街，横街称中街和下街，长达数百米。据《鄞县通志》记载，凤岙市店铺鳞次栉比，最多时有一百多家，经营着南北货、咸货、水作、瓷铁器、竹木器、烛箔、柴炭、钱庄、棉布、大米、国药和杂货等。说到咸货店，我就会想起二六市老街的咸货阿林和岙五姆嬷，他们拎着秤杆高声唱喏的情景仍在眼前。咸货店是旧时各地集市不可缺少的店铺，边卖边唱是古老的习惯。当然，卖的也不仅仅是腌制品，主要还是海鲜，带鱼、黄鱼、鲳鱼、乌贼，应有尽有，因为海水是咸的，所以统称咸货。

    新建的凤岙农贸市场在南塘桥的西堍。我2010年去那儿时，农贸市场还在建设中。南塘桥的东堍是一条乡村公路，周莲塘的庄屋就在路边，向北便是上街。不足三米宽的街道，对面的屋檐几乎相接，抬头看天只有一条缝。街上的老人告诉我，上世纪70年代老街还很热闹，尤其是市日，大街小巷人声鼎沸，下雨天也不会淋湿衣服。循着墙上的老字号铭牌看过去，可以想象当年的王升大米店、益泰钱庄、盛顺兴点心店、成丰杂货店、杨正宝花袄店、董万茂贳器店等老字号的店铺有多么繁华。老街有三家钱庄，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年凤岙市的繁荣。上街与中街的三岔路口右转，便是中街和下街，溪河与街平行，河水汇入中塘河。下街有一座古桥，桥栏上有三个大字，经过一位朋友辨认，是“鳯㠗橋”，即现在村民称呼的“凤岙桥”，上下款分别刻有“光绪十四年”和“里人修建”。凤岙桥已经130多岁了，至今还在为两岸的民众提供便利。

    “买米要买王升大”

    在王升大米店的遗址，听当地人讲述创始人王兴儒的故事。王兴儒是王鸬鹚村人，距凤岙六七里地，光绪十五年（1889），他将老家的米店迁到了凤岙市上街，起名“王记米店”。旧时，米店量米先舀起满升，再用米尺将沿口刮平。但王兴儒吩咐伙计，米尺将要刮平时，剩下一只角不刮奉送顾客。“升大米足，老少无欺”，“王升大”的声誉很快传遍了四乡八都。“买米要买王升大”，成了鄞县西乡广为流传的一句老话。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社会主义改造中，王升大米店并入了凤岙村的合作商店。

    有一块墙界刻着“水篪房己墙”，显然，房子的主人姓水。我问当地一位老人，水氏中有没有出过名人？老人说，凤岙水氏的历史要追溯到北宋建隆年间（960-963），武义大夫、节度使参军水震是凤岙水氏的始迁祖。其后人水鸿飞是光绪进士，做过台州府的知府。老人主动把我们带到凤北六弄，他说，“这里是水鸿飞的进士墙门，门前的河埠头也是水家的私家埠头。”弄口有门楼，上方还残存着一对匾托，雕刻十分精细。老人告诉我们，原来进入大门便是道地，还立有旗杆，现在已经建满了房子。水鸿飞的院子还在，正屋前后二进，五间二弄的重檐楼房，两边的厢房也是前后二进，七间一弄的楼房。南立面三个大门，正门有“竹苞松茂”的砖雕门额，在光影下显得斑驳陆离。正屋的堂前有积水，我小心翼翼地进去，还是因为踩到了不平的石板而溅湿了裤子。

    据《鄞县通志》《明清进士题名录》记载，水鸿飞果然中光绪九年癸未科三甲第129名进士。当年全国考中308人，浙江省23人，宁波府8人，仅鄞县就有5人，分别是洪家滋、童祥熊、陈受颐、林钟华和水鸿飞。水鸿飞在江苏丹阳、广西博白、安徽休宁等地做官，在任休宁知县时因处理“休宁教案”得到了有关方面的赞赏：“水公为读书明理之官，及凡事顾全大局，现蒙多方设法，案有端倪，上宣中朝怀柔之仁，下敦辑睦友邦之谊。”其母去世时，水鸿飞按制守孝三年，这期间建造了这座宅院。不过，我没有查到其任台州知府的记录。

    风水宝地人才辈出

    广德湖西岸是块风水宝地。凤岙北边十里地的董家村也出过一位进士叫董澜，我们来凤岙路过十三洞桥，专门游览了古桥和北堍的董氏宗祠，广场上矗立着董澜的石雕塑像，基座上刻：“董澜，嘉庆己巳恩科中式二甲七名进士”。其实，该科二甲七名进士是李振庸，安徽太湖县人，官四川学政，诰授中宪大夫。董澜是会试第七名贡士，殿试二甲85名进士，做过江西余干县知县。显然，塑像基座错把会试名次当成殿试名次了。十三洞桥是董澜建的，这极大地方便了湖泊河两岸的民众，是惠泽四方的大善事。

    凤岙不仅有科第人物，也有本文开头说过的商界精英。清末民初，周莲塘是上海滩“庆字号”租赁王国的缔造者，其子周湘云更是叱咤上海滩的地产大王。村中的中塘桥、南塘桥、西塘桥都是周湘云出资建造的。

    徜徉在古村，所到之处都静悄悄的。街上的行人很少，只有小巷里偶尔传来的孩子们的嬉闹声，听声音也是新宁波人。街河两岸有很多河埠头，石板已经被岁月浸润得很圆润。走在那些被风雨侵蚀得面目全非的排门前，恍如隔世。屋里有老人在做简单的手工装配，街上也偶尔有电瓶车、三轮车骑过，这也许就是人间烟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