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华 文

    今年第6号台风“烟花”分两次在浙江登陆：7月25日12时30分左右在舟山普陀区第一次登陆；7月26日9时50分前后在嘉兴平湖市沿海再次登陆。“烟花”带来了持续的狂风暴雨，对浙江影响巨大。

    不过，普通人可能不大会关注到这一点，即像这样的大台风，其实对海鸟的影响也很严重，一些原本在远洋活动的鸟类，会被迫进入内陆地区，甚至因精疲力竭而坠落到城区。因此，“烟花”过境之后，省内不少观鸟（拍鸟）爱好者就立即出动，寻找这些“海上来客”。

    杭州湾“捉妖记”

    跟大家分享具体故事之前，先介绍一个鸟友常用的“术语”：妖怪。这里所谓“妖怪”，是指某地出现的远离其正常分布区域的罕见鸟类。举个例子，野生火烈鸟原本在浙江未见分布，但在2014年秋天与2017年春天，分别在上虞和慈溪的海边，都发现了在迁徙过程中迷途的大红鹳（即大火烈鸟），那么对于浙江鸟友来说，这就是出现了“妖怪”。

    好，言归正传，且说台风“烟花”给宁波吹来了什么“妖怪”。7月27日中午，鸟友李超通过微信发了一张照片给我，同时问：“去拍了吗？”我一看那照片，那是一只深褐色的鸥，其半个身子在水里，似在捕食。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鸥。后来才了解到，这是白顶玄燕鸥，通常活动于离海岸线较远的远洋上空，是典型的海洋鸟类。可是那天，它竟然出现在慈溪杭州湾海塘旁的一条内河里。毫无疑问，这是被台风“烟花”的大风吹来的。

    它是怎么被发现的

    原来，那天上午，慈溪市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长施建庆到当地海塘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鸟。刚到海塘上，就在泄洪的大闸旁的河道里发现了这只奇怪的鸥，其羽毛以暗褐色为主，前额至头顶为灰白色，眼睛下方有一道明显的弧形白斑。施建庆拍鸟已有多年，对杭州湾一带的水鸟比较熟悉，但不认识这种鸥。他当时就猜：这会不会是属于浙江新分布记录的鸟种？

    于是，他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及微信群，向专业人士求证。答案很快来了，这是白顶玄燕鸥，属于宁波鸟类新记录；而对整个浙江而言，则是第三笔记录。那么，第一笔和第二笔记录分别出现在什么时候？我一查以往的报道，不由得吓了一跳：白顶玄燕鸥在浙江的第一笔记录竟然是在1943年！而第二笔记录，是在2020的8月5日。当天，台州温岭市野生动物资源调查组在当地海边进行鸟类调查时，发现了4只白顶玄燕鸥。它们也是受台风影响才来到海岸线附近的——就在8月4日，2020年第4号台风“黑格比”在温州乐清沿海登陆。

    得知施建庆拍到白顶玄燕鸥的信息后，多位鸟友在7月27日当天就赶到现场，顺利拍到了它。可惜，那天我有事走不开，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慈溪海边“捉妖”。当天晚上，电闪雷鸣，雨下得很大。我想，天气这么恶劣，这鸟应该不会离开了吧？次日上午，天气转好，我赶紧来到慈溪的海塘边，施建庆等几位鸟友也来了，大家分头寻找了一个上午，但不见白顶玄燕鸥的踪影。看来，它已经回归海洋上空了。

    曳尾鹱跌落在小区

    由于找白顶玄燕鸥未果，几位鸟友陆续离开了。而我还不死心，依旧留在河边。由于当时正在开闸放水，大闸附近的河道水流湍急。翻腾的水花让小鱼小虾显露了出来，很多白额燕鸥与普通燕鸥在水面上空来来回回地飞，它们低头注视着下方，一有机会就俯冲下去捕食。我就一直在河边拍燕鸥捕鱼。

    中午时分，施建庆给我打电话，问我还在现场否。原来，他早上和我一起寻找白顶玄燕鸥之时，接到了热心市民发来的关于鸟类救助的信息，对方称，在鄞州区下应南路附近的某小区内，有只模样奇特的黑乎乎的大鸟趴在地上，无法飞行。施建庆和我一看图片，顿时吃了一惊，这是某一种鹱（hù）呀！鹱也是典型的生活于海上的鸟类，多数种类体形较大，鼻孔成管状并排于喙上，喙前端呈钩状，趾间有蹼，会游泳和潜水，善捕鱼类。看来，它也是被台风吹得晕头转向，从遥远的海上来到了内陆，最终因力气耗尽而坠落。热心肠的施建庆赶到鄞州区，将它带到了慈溪海边。

    稍后，得知此消息后，浙江野鸟会的钱程等专业人士也特地从杭州赶到了现场。经钱程鉴定，这是一只楔尾鹱（原名曳尾鹱），以其飞行时尾羽呈明显的楔形而得名。他们测量了这只鸟儿的体长、翅长等基本数据，也检查了其身体，发现它除了比较虚弱外，并无大碍。

    于是，大家决定，将鸟带到附近的海涂边放飞。钱程小心翼翼将它从笼子里拿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起先，鸟儿一动不动趴着。过了一会儿，它努力站起身来，张开了狭长的翅膀，试着扑腾了几下。它颤巍巍地走了几步，终于奋力振翅，向着远处的海涂飞去。那在空中低掠的姿态，特别像猛禽，因此把原本停歇在泥涂上的一群水鸟吓得不轻，它们纷纷起飞逃跑。

    8月初，钱程撰写了一篇《2021年7月浙江省鸟类重要记录》。文中提到，在同一日（7月28日），舟山市普陀区鲁家峙岛也出现一只无法飞行的楔尾鹱，它获得了当地政府工作人员的救助。上述两只楔尾鹱分别是宁波市和舟山市的鸟类新记录。

    说起来，楔尾鹱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华东沿海地区。2012年8月，台风“海葵”曾将一只楔尾鹱吹到上海嘉定，此为上海的鸟类新记录。

    意外来客还有不少

    那天，放飞楔尾鹱后，一帮人又决定到附近的一个水库转转，看那里有没有被台风带来的鸟。果然不出所料，我们很快发现了多只褐翅燕鸥。飞行能力超强的它们犹如灵巧的燕子，毫不费力地飞翔于大风之中，边飞边搜寻水中的鱼虾。

    我以前拍到过这种鸟。那是在多年前，我坐船从象山石浦镇出发，前往渔山列岛，大约船开出一个多小时后，发现有二三十只海鸟跟在船后面，伺机捕食被翻腾的浪花卷到水面的鱼。它们都是褐翅燕鸥，其上体与翅膀都是深褐色，额头为白色，尾呈深叉状。那一天，我就对这种鸟的飞行能力感到非常吃惊。

    跟白顶玄燕鸥与楔尾鹱一样，褐翅燕鸥也是海洋鸟类，若非恶劣天气等原因，一般很少靠近海岸，更不用说出现在内陆地区。据《2021年7月浙江省鸟类重要记录》一文的统计，台风“烟花”过后，整个杭州湾沿岸乃至上游的钱塘江，都出现了褐翅燕鸥。此外，在7月27日那天，鸟友在杭州城区的上空记录到了乌燕鸥、白额鹱、褐燕鹱等海洋鸟类。

    不过，宁波鸟友“古道西风”告诉我了一件更让人吃惊的事，即在7月25日（“烟花”登陆舟山普陀区当日）的大风大雨中，宁波栎社机场的跑道附近竟然出现了一只中华凤头燕鸥。当时，它和几只大凤头燕鸥一起待在地面上。中华凤头燕鸥有着“神话之鸟”的美誉，由于经常被媒体报道，因此在公众中颇有知名度。这种鸟属于极度濒危物种，全球只有100多只，它们会与数以千计的大凤头燕鸥混群，主要在宁波、舟山的个别无人岛上繁殖。

    一次大台风，竟然会吹来那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鸟，也真的是令人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