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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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8月2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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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杆巷:
一条消失了
但又没有完全消失的
闹市街巷

宁波东殿庙演戏风俗画

波斯巷遗址碑

《甬城街巷》中“原棋杆巷西口”图片

    在键盘上敲下街名的时候,输入法告诉我,“棋杆”应该写作“旗杆”。

    这样一个硕大的“错别字”,人们好像不太在意,任由它的路牌在闹市区的天一广场东入口立了很多年。

    用刨根究底的方式考查地名会很累,地方志里实在没有比街名巷名更“随意”的存在了。成书于1828年的《四明谈助》曾经有“旗杆夹弄”的写法;而1914年的《最新宁波城厢图》标作“棋杆夹衖”;创修于1933年的《鄞县通志》为它加了一个注脚:“棋杆巷”又名“棋杆夹衕”,其东段即光绪志之“东殿庙跟”。但同一本书里的配图,却又写作“旗杆巷”。

    单这一条街,百余年间出现了若干种写法称呼。只能说,记录地名原则只有一个: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就行。

    巷里有旗杆

    叫这个名字自然是因为巷里有旗杆。《四明谈助》告诉我们,明朝,这里住过一位名叫余寅的人,官至四品太常寺少卿,他家门口立着一对龙凤旗杆夹。据住在这里的老人说,直到上世纪60年代,此地依然留存一对雕有龙凤图案的夹杆石,后不知去向。

    余寅的官阶不算太高,他的事迹却长长久久留了下来,主要是因为他为官清正,人品端方,名声很好。根据他的履历计算,余寅的前半生略显辛苦,61岁才考中进士,做官后当了工部主事。工部管国家工程的,余寅主要负责航政和水利,人称“余水部”。在任上,“日有支发,未尝干一钱”。哪怕在过去,管工程也算肥缺,余寅却能洁身自好,不想方设法从中谋利,引得当时人赞他“余水部,真如水”也。

    后期,明朝政府大概也看他年纪确实大了,将他调任礼部,迁太常寺少卿,管理祭祀、礼乐相对轻松一点的事情。余寅自己觉得差不多,到一定年岁就选择了致仕。余寅一生,活了76岁,在古代算绝对意义上的长寿。他的心态一直放得很平,说自己就是个农民,写的书也叫《农丈人集》。当官前种过地,致仕后又当回了“农民”。

    过去,东钱湖大慈寺边有大慈山房,据载是余寅读书处。材料上说余寅喜欢读秦汉以前的书,爱写古文,文人朋友叫他“汉臣先生”,说他文如其人,写的诗有“介然之色”。从他的文集里略翻几首,未见有惊世之才,不过可以看出他跟同时代的人关系都还不错,同范钦、屠本畯等人皆有交游,可见主要还是以人品取胜。

    东门口的宅子附近,余寅给自己建了一个小园子,叫余太常园,地方文集亦有诗歌留存。

    两台戏

    棋杆巷呈东西向,位于天一广场东北方。老地图上,南侧和它大致平行的街叫纱帽巷,中间以一条南北方向的十字井巷串联。这一片区的西侧是南北贯通的廿条桥碶闸,也是所谓碶闸街的由来。《宁郡地舆图》上,这条河道上有十多条黑杠杠,不知道是不是“廿条桥”的意思。

    天一广场建成后,旧日民居夷为平地,街巷走势自然也不同往日,不过地名部门还是想方设法留了几块路牌,让后人尚有机会“按图索骥”。

    如《鄞县通志》所称,棋杆巷北,旧有东殿庙一座,棋杆巷东段也叫“东殿庙跟”。东殿庙是一座鲍盖庙,晚清时这座庙靠近东渡门,人流量也还不错,香火挺旺盛,庙里甚至还有一座戏台。翻阅《吴友如画宝》,19世纪著名的时事新闻风俗画开创者吴友如,曾画过一张题为“姜尚受辱”的风俗画,描绘的正是宁波东殿庙演戏的场景。

    该场景有点戏剧性,画面右上角的近200字的题记讲述了这个故事。古代贩夫走卒不太读书,他们的知识和“三观”大都来自书场、戏台,这也是中国戏曲得以产生、广布的根本原因。晚清,有一次宁波东门内的东殿庙请“大春台”京班唱戏,其中一出叫《渭水河》,讲的是姜太公遇到周文王的故事,扮演姜太公的演员需要倒戴蒲凉帽,以符合渔翁出场的款式。但这场演出演员一时忘戴帽子出场,台下观众不干了,强烈要求重演,演员没同意,结果来气儿的观众直接抽台板打戏班,变成一场闹剧。幸亏最后有人出来调解,才没有酿成大祸。

    这件事情反映,其实当时的宁波观众是很懂戏的,很清楚哪出戏都有些什么道具,并享受其中乐此不疲。画面右侧的城墙和城楼,应当就是东渡门。这张画也是十分难得且珍贵的一幅描绘晚清宁波世态的风俗画。

    棋杆巷里,还有一次演戏事也载入史册。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后,1925年五卅运动之后。当年,上海、青岛的日本纱厂发生工人罢工斗争,遭到日本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镇压,一场群众性的反帝爱国斗争由此打响,全国爱国学生纷纷组织示威游行、罢课,抵制日货。宁波斐迪中学的100多名学生也加入退学风潮而离校。那段时间,他们借棋杆夹弄傅家为临时办事处,继续从事爱国运动,并多次组织化装演讲团,演出爱国新剧。

    1925年端午节晚上,他们在傅家演出《沪滨血潮》一剧,演至高潮,台下有一观众当场摘下金戒指充抵二角一张的门票支持学生。

    两台演出折射出两个不同社会发展阶段发生在街巷里的故事,实际也是时代进程的反映和刻录。

    “波斯团”往事

    在今天的日新街东侧,宁波二百楼下,有一块1998年立的波斯巷遗址碑,碑文称过去的棋杆巷即波斯巷。

    波斯巷的故事发生时间比上面讲的这些都要早,早至宋元时期。众所周知,宁波是宋元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碇港,虽然主要业务往来对象是东北亚,也不乏阿拉伯国家到访。“波斯”的痕迹最早出现在南宋吴潜修的《开庆四明续志》,编纂者在记录今天天一广场一带的地名时,提到了“波斯团”三个字,后世直接称“波斯巷”。波斯巷大概率是阿拉伯商人及其后裔的聚居区,究其位置,史志称在宁波“东南隅”,约在灵桥门内“车桥街南巷”,狮子桥(今狮子街)附近,并建造有清真寺。

    对比来说,今天放遗址碑的位置比史料记载中要偏北一些,相当于从灵桥门移动到了东渡门,原因不详。

    宁波城里,几次出土过波斯陶,鼓楼范围内的唐宋子城遗址、永丰库遗址都曾见孔雀蓝色的波斯釉;据载,波斯巷附近曾出土过一块墙基石,雕刻一个深目高鼻的西域人牵着一条狗,间接证明宁波曾有中亚人士居留生活。

    2021年7月,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在福州举行,“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成功申遗。同届世遗大会上,还举行了“海上丝绸之路遗产的保护与研究”主题边会,海丝城市联盟跨国申遗一事再次被提及。在这样一段影响世界的历史进程中,宁波曾经扮演、还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一直是被关注的。

    记者 顾嘉懿 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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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