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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展翅翱翔的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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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挂着的“知了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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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地下爬出来的“知了猴”。 |
□沈东海 最近,白天忙着上班,晚上关在房间看书写作,已很久没有出去。前几日,好友来约,说是一起去抓知了——此“知了”非小时候玩的知了,是知了的幼虫,抓来吃的。确切地说,它叫知了虫,或是“知了猴”,更有甚者称它为“唐僧肉”。其营养价值之高及味美,不言而喻。 一晚,见天气凉爽,我在微信群里聊起这个,和同学周杰一拍即合,就定下了。 傍晚六点半,在郎家坪水库坝上集合,转而去了我家附近的竹园。那里路好走,地形熟,又少毒虫毒蛇,相对安全点。前几年,我和他就来过几次,竹园虽不大,收获也不多,但够吃了。 入园不久,外面还算亮堂,可一进了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把两个人同时扔进了墨池里。刚开始还想省电,现在不得不把手电打起,射出两道光柱,像极了两根能长能短的金箍棒,又像是两把可以无限延长的光剑。可这光,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微弱得像是随时要被吞噬。这时,朋友打趣地说:“这是我们的命根子,坏了,或者没电了,就要与这山上的孤魂野鬼为伴,与虫同眠。”我说不是有手机嘛。话音刚落,朋友已掏出了手机,在我的面前晃了晃——手机显示已快没电。 这也难怪,现在用的都是智能机,一天玩下来,也用得差不多了。而我,比他准备得要充分一点,因为我一下班,就在家里充了会电,但也不多,也就一半不到点。我做事比他谨慎,并不是我比他有远见,或者说深谋远虑,而是我担心我的手电——朋友的手电是新买的,而我的已用了四五年。它是一支上了年纪的手电,相当于人的爷爷辈,到了暮年。人是多精贵的东西,到了暮年也离死不远,更何况我这买的手电才花了十几块钱。 两个人边闲聊,边分头行动,但又离得不是很远。荒山野岭,黑夜若再加上独行,人很容易胡思乱想,产生不好的幻觉。因此我们成了彼此的慰藉,有种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感觉。寻着寻着,我突然在竹子根部的“箬壳”上发现了一只,突然大叫一声:“找到了!”着实把朋友吓了一跳。可等我过去伸手去捉,捏在手里却没分量——空的!是一只知了壳。黑灯瞎火的,壳与虫,不仔细看,确实不好分辨。一般说来,是活虫,背部略微有点绿,细观之,微微地会动。而空壳,有些背部有一道明显的裂口;有些裂口不明显的,神态看起来就呆板些。一时不好分辨,为了不错过,只能伸手去捏,捏到是壳,捏碎了扔在地上,吐口唾沫,骂一句:“死了还来骗老子,不老实!”捏到的是活虫,再高呼一声:“找到了!”此重复一遍,往往才是货真价实地找到了。而第一遍,是给彼此打打气、鼓鼓劲,做不了数的——不然多沉闷,沉闷得久了,就没了捉的兴趣。 就这么找了一段时间,“知了猴”一个没发现,冷汗、热汗却出了一身,身体的热量被衣服包裹着,热得人快晕倒,衣服全湿透了。 就在我找得心灰意冷时,灯光扫过草丛, 一株膝盖高的草像是被我的光柱拨动了一下,微微地在抖动。你可别吓一跳,以为见鬼了。我这个老手,笑开了花,又扯起了嗓子,大喊道:“找到了!”在那片宽厚的绿叶底下,我捉出了一只还在努力向上爬的“知了猴”,把朋友羡慕得一个劲地夸我技术不错,还想让我拿给他玩玩。我一把捏在手心,哪舍得!还没等他开口骂我“小气”,就已把它扔入了可乐瓶里——瓶口太小,扔进去便不好拿出来了。这时,我拿瓶朝朋友摇了摇,知了在瓶里晃动着,“笃笃笃”的。朋友知我在开玩笑,却顺势骂我太“坏”了。这一小小的玩笑,相互一激,却把大家的捉虫劲都提上来了,好似要比一比,看今晚谁捉的多。可惜朋友这八百度的近视,和我左250、右520的度数没法比,矮个里,我比他高一头呢。 找到了“知了猴”,人也终于给热坏了,才发现自己累坏了。我刚想说在这歇会,朋友却告诉我说发现了一条大蜈蚣,还打趣地问我要不要。我过去一看,那蜈蚣大得吓人,一个手指头这么粗,十几公分长,一动不动地趴在“箬壳”上。我说:“你还是把它弄死吧,不然待会给它咬了。估计它趴在这,也是等着吃爬上来的‘知了猴’的。”朋友却摇摇头,说:“我看还是算了,等会碾死一条蜈蚣王,整座山的蜈蚣都爬出来找我们算账,那就死定了。”当时我虽笑他科幻电影看多了,但后背还是忍不住一阵发凉。 蜈蚣我倒不怕,倒担心朋友这短裤、拖鞋的,要是被咬一口,那就麻烦了。叫他来的时候,本想提醒一句,没想到他这么“二”,差点就要口头“教训”他了。两个人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开始往山上爬。等我们爬到山腰,这时,我已抓到了四只,看时间,才晚上七点二十分,照这速度,今晚还不抓个几十只?而朋友愁眉不展,说他今晚倒霉透了,竟还没开张——一个也没进账。 正当我得意洋洋,一盆冷水泼来了——手电闪了几下,“啪”,突然暗了,敲了敲,明明暗暗,就算亮了也不怎么亮——快没电了。这还怎么抓,难道要我像摸螺蛳一样在山上摸知了吗?朋友笑了,好似这回他胜券在握。我说要不我们下次再来 吧,这没法玩了。朋友见这情况,也不开玩笑了,说他抓到一只就走,快的,不然大老远赶来,空手而归,太丢脸了。我就站在原地等。等久了,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没想到现在的手机手电筒这么亮,已赶超了我的那只破手电(这手机买了才两个月)。于是我把手电插裤兜,继续投入战斗。 从山腰一直爬到山顶,时间已近晚上八点,这时抓来的“知了猴”背部越来越绿,抓到后来,竟抓到一只已蜕了一半的“知了猴”。整个“知了猴”没有坚硬的外壳,嫩绿色,拿在手上如粉团,柔软细腻,非常漂亮。 接着,我喜欢观察事物的欲望被勾起来了,找了个有“知了猴”的地方,开始埋伏在一旁,用手电对准它,偷偷观望着,想把整个过程看完。一旁的朋友没耐心看这个,边骂我“神经病”,边走了。只见它起先静静地停在那里,身体开始越来越绿,然后背上裂出一道口子,里面嫩绿的蝉就露出来了。接下来蜕壳的过程,绝对是震撼的。它先将自己的头弄出来,接着是前腿与翅膀,最后,像个体操运动员,把自己的身体倒挂着,美极了! 这些蜕了壳的幼虫,除了像体操运动员般倒挂着,还有的像双杠运动员两只爪子抓在壳上。倒挂的是刚出来的,羽翼整个团在一起,还很小;正挂着的,羽翼已展开,只等身子变硬,然后飞翔。对于抓虫人而言,这是黄金时间,因为显眼。而对于知了来说,和飞机一样,起飞之前总是最危险。而虫多的地方,地上也总会有许多知了花。知了花,是一种受了某种虫草菌感染,死后从虫体内抽出一朵类似花的菌丝体。它是一味好中药,大补的。 人在抓得兴奋的同时,也要特别注意安全。在夜晚,人之于山野,一定要记得来时的路、下山的大致方向,千万不要在山上兜兜转转,把自己搞蒙了,那是很危险的。假如这时手机还能定位,倒还好,不然没了信号,那就真的麻烦了。所以夜进山,对地形的了解很重要。当然,现在的山上蛇不多,但这时节蜈蚣很多,它们跟人一样,都是冲着知了虫来的,所以找到了知了虫,特别是在一个地方抓了好几只,千万别忘了用手电朝四周扫一圈。 抓到晚上八点四十分,我们都下了山,再晚就没了。我数了数,十五个,朋友抓了十个。我拨了两个给它,算是平分了。回来的路上,我聊起吃法。我说知了虫蜕了壳的味道最好,用油煎,下点辣椒,入椒盐、十三香,最好吃。假如再来碗冰啤,那绝了。当晚到家,我就是这么做的。“知了猴”入口,无异味,有点嚼劲,外酥里嫩,香!有点像加厚了的大虾,但又不太像。食物之于口味,总是很难形容的。那晚,我除了这么做,还把其中的六个裹了加了蛋的粉糊,椒盐油炸了。跟我妈交代,说明天老姐他们来,吃的时候就说里面裹的是虾,味道差不多的。 第二天回到家,外甥嚷着问我:“舅舅,你昨晚去抓‘知了猴’了?”我妈说:“骗他吃了三个,味道好死,不是他爹吃到第二个掉出个爪子,估计还吃不出来。”外甥知道自己吃的是虫子,吓得傻掉了,说这下肚子要完蛋了…… 看罢此文,假如你觉得有趣,不妨也去亲身体验一次吧。夜行中除了知了,还有许多小生命等着你去观察,描绘在你的笔下。此行不虚,若不是为了美食,也是绝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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