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宸

    《陆游的乡村世界》一书虽然研究的是南宋时期浙东地区乡村社会的现实情况，但该书没有像一般关于基层社会的史学专著那样，从国家制度的宏观层面来探讨乡民们如何编造户籍，组织保甲，征发赋税……而是从陆游创作的大量田园诗歌入手，详细复原当时此地平民百姓的日常生活场景。

    中国历代的优秀诗人当中，陆游无疑是留诗最多的一个，共计有9362首。诗人从34岁步入仕途，到86岁高龄辞世，真正在外任职的时间实际上不到22年。余下的岁月，基本就是在故乡山阴县（浙江绍兴的古县名，民国时，与“会稽”合并成绍兴）的乡村闲居。该书中所谓的“陆游的乡村世界”，乃是试图通过解读陆游的相关诗作，借诗人敏锐的目光来观察南宋浙东农村社会的真实面貌。当然，诗歌是一种极富浪漫色彩的文学体裁，里面不可避免地会带有不少出于作者自身的感性化创作的夸张与遐想。若完全以此为凭证来挖掘历史信息肯定是不客观的。幸而陆游的诗作具有强烈的写实性。不少现代学者认为：陆放翁简直是在以“记日记”的方式写诗。所以《陆游的乡村世界》作为通过诗学研究史学的范本，虽然仅是个案，仍不失其独特的价值和意义。

    整本书看下来，内容的涵盖面还是极为广泛的。作品从区域开发、乡里社会、农业经济、饮食生计、商贸聚集、乡居生活这六个方面介绍了南宋基层农村的状况。比如书中提到当时的会稽山阴一带，农村市场已经基本成型。陆游诗作中就经常提到一处因建有项羽庙而得名的“项里市”：“项里庙前是鱼市”“山前五月杨梅市，溪上千年项羽祠”。在兰亭溪边则有个“兰亭市”，相传为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园林所在地，后来成为了会稽山茶的重要集散场所，也即陆游所说的：“兰亭步口水如天，茶市纷纷趁雨前”。诗人笔下还出现了一种名为“市船”的船舶，应该是当地村民前去市集时，常用的交通工具：“三三两两市船回，水际柴门尚未开”“鹊飞山月出，犬吠市船归”……其实从后人的眼光往回看，我们这个国度当中，人们对于渔樵耕读、田园牧歌式样的唯美乡村想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陶渊明、王维、孟浩然包括陆游这些诗人的作品所形成的。这里面，人们最耳熟能详的一首陆游创作的乡土诗歌便是《游山西村》：“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此诗脍炙人口，传诵至今，生动勾画出了自然淳朴的山村气象。

    《陆游的乡村世界》从古典诗歌的角度，结合浙东地区的开发史料，介绍宁绍平原乡间的生产和发展状况。可惜主体部分的内容尽管在广度上覆盖甚全，但在挖掘深度上似乎略显力有不逮。倒是全书后半部分，写到了陆游在诗文创作之外的生活，比如如何想办法增加田产收入，如何靠外出卖药补贴家用，如何督促后辈子嗣读书上进……为广大读者较为全面地展现了一个传统脸谱化形象之外的异常鲜活生动的陆放翁，殊为难得。

    （《陆游的乡村世界》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