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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政桥 记者 鲁威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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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高鹏程,笔名高渐离,宁夏人,现居浙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21届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浙江青年文学之星。曾获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人民文学》新人奖、第三届国际华文诗歌奖一等奖等奖项。著有诗集《海边书》《风暴眼》《退潮》《县城》《萧关古道:边境与还乡》,随笔集《低声部》等。 |
我习惯在晚饭后散步, 这样抵达惠政桥时,落霞恰好铺满江面。 建筑、树木、店铺,组成街景的两岸似乎静止, 但和百年之前已完全不同。 江水一直在动,却始终保持着恒久的姿态。 我觉得,这变和不变之间, 肯定有一个更高的法则掌控着一切。 在这座小城的两端, 两座山,南山和甬山, 分别伫立着两座塔仿佛伸向天空的两支笔, 貌似平静的书写,其实都是白云苍狗, 时空的历历变幻。 然而多少年来, 落日,却总是准时把寺院的钟声凝固在江面上, 在世界进入黑暗的时刻, 保持着从容、静穆的气度。 诗外音 惠政桥是奉化的标志性建筑。刚到奉化,我应邀去三味书店参加奉化作协每月一次的文学沙龙,第一次见到了它。一组仿古式的亭榭建筑,横跨在县江上。去时恰逢日落时间,夕阳斜照,铺满了县江的水面,也把惠政桥晕染得灿然生色。看上去的确很美。当时便生了想为它写一首诗的念头。但是究竟写点什么,一时竟也无从下笔。 每次站在桥上,俯视桥下的流水以及江岸两边的店铺建筑,我总是无端想起卞之琳的那首名叫《断章》的小诗。那首诗似乎什么都没说,但似乎什么又都说了,每次我想到一个自觉还好的切入方式,觉得一首诗有了着落,但到下笔时,总觉得还是没有绕开这首短诗的气场。最后只好继续站在桥上,凝视落日余晖一点一点隐入水下。 奉化作协的文学沙龙每月一次,地点固定在惠政桥畔的三味书店二楼。后来尽管住得远了,但是因为要参加沙龙活动,至少也就有每月一次路过惠政桥的机会。时间一晃过去了好几年,去年一次沙龙结束后,经过惠政桥,我忽然发现,两岸的风景似乎发生了变化。仔细一想,可不是吗,上次来时尚是初夏,我因为有事请假,中间错过两次沙龙,惠政桥边已是“阶前梧叶已秋声”了。我忽然意识到,我应该用一双时间之眼来观察它。我应该从一个更远的角度去打量几乎让我们已近“熟视无睹”的事物。我要写出时间和空间恒定中的变化,也要从变化中找到那些恒定不变的东西。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一千多年前,一代诗仙“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来到安陆,与堂弟们在春夜宴饮时发出了这样的浩叹。二十七岁的天才诗人发现了时间流逝的秘密,并且以酒和诗歌抵抗人生的短暂。 那么,对于一条江,对于江上的一座桥,对于一座城市,对于我们驳杂、庞大的当下生活,究竟哪些是过眼的流水云烟,哪些是需要我们从内心恪守的恒定法则? 当我爬上位于小城两端的南山和甬山,当我抚摸瑞丰塔和寿丰塔渐趋风化的砖体,仰望它们插入天空的塔尖,当我眺望更远处的落日归鸿,凝望一条河流的来处与走向,当我发现无论时间怎么变幻,落日总是准时把寺院的钟声凝固在江面上, 我想,或许我也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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