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殷 荷叶之美,在于形态。 初生如铜钱,所谓“荷叶犹开最小钱”。叶片长开后,我喜欢看水珠或是露珠在上面滚来滚去,遇到风大,荷叶侧翻,“哗啦啦”水珠就掉落到了水中。水珠干了,北宋词人周邦彦曰:“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深秋了,荷叶败,连女儿都会背诵:“荷尽已无擎雨盖。” 品种不同,荷叶的大小不一,小的碗莲只有杯子大小,等荷花开的时候叶子有盘子模样,而王莲的叶子直径至少有2米,据说都可以在上面站小孩了。女儿那次看到王莲的照片,说这荷叶是她的船,她要带着船桨去划船。 北仑中心公园在太河的东侧,靠河的很大一块水域内种了很多荷花,花皆为红色,但有单瓣和复瓣之分,荷叶也略有不同。原来一年去不了几次,后来工作调到附近的大楼,我几乎每天都会去荷塘边走走:偷得片刻闲,赏荷近河边。我看着荷叶从四月初慢慢抽出、长大,先是浮在水上,后挺出水面,亭亭玉立。常有蜻蜓和豆娘停在其上,等变大变宽后,就可以承受青蛙的重量了。绿叶、浮萍、青蛙,颜色相近,如果不仔细看,还不太好分辨。我见过青蛙蹲在荷花的花房中,沐浴朝阳,享受荷香,心想:这蛙可真会享受。等荷叶挨挨挤挤,覆盖了整个水面后,我在荷叶中看到过黑水鸡。这是两只成鸟,通体黑褐色,只有尾翼有点白色,头顶是耀眼的红色,嘴尖部分是黄色,脚部也是黄色。看来附近有很多食物,我在水中经常看到小鱼小虾,所以黑水鸡愿意生活在此处。 当荷瓣掉落在荷叶上,花瓣的形和色都还在,有一种别样的凄美:片片托嫣红,花落不是空。到了秋天,荷叶在风吹雨打下,会破碎,会枯萎,有的叶子表面被虫子啃食后,会斑斑点点,像个筛子。经霜后,枯败得更快。叶子虽破,还能发挥作用,会有新生的荷花在荷叶下冒出来,可谓:残叶护嫩荷。荷叶即便倒伏在水中,全部枯萎,也常有蜻蜓停在其上。何况残荷还有美学上的意义。 “留得枯荷听雨声”,是李商隐的诗句,林黛玉改了一个字,变成“留得残荷听雨声”。李商隐这首七律的题目是《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他怀念远方的表兄弟崔雍崔衮,于是以雨打枯荷之声来寄思念之情。林黛玉自比李商隐,她的表兄弟是贾宝玉,李商隐是兄弟情,林黛玉贾宝玉之间却是爱情。不过,我很奇怪黛玉小小年纪,为何能欣赏残荷之美,宝玉就想让人把残荷拔掉。不到中年,不是命运坎坷之人,是难以体会残荷这种枯寂冷清的韵味的。衰荷、枯荷、残荷,有无数的诗人咏过荷叶的枯残,想来都是在伤怀悲秋之时写就。清代宁波本地的大诗人姚燮,也有一首《残荷诗》,“水月梦痕斟酌遍,江天情鸟去留难”是其中的一句。 喜欢画荷的画家很多,但不是所有的画荷名家都喜欢残荷。我看过不少画册,记忆中徐渭、石涛、八大山人、吴昌硕、任伯年、齐白石、张大千、吴冠中、潘天寿等人喜欢画残荷。或是墨荷,或是色彩对比强烈,都给我深刻印象。这些画家都是有才情有脾气之人,经历过困苦和艰难。 好植物是多功能的,荷是妙物,不单荷花有香味,荷叶也有好闻的清新气息。小孩摘来当伞自不必说,还可以做烹饪原料。荷叶有清香,可增味解腻。可用来包裹菜肴,如荷叶蒸鸡或包大米作荷叶饭等,杭州有名的叫化鸡和荷香东坡鱼,都有用到它。 荷乃生生不息之物,今年枯败,明年还会生发。看到荷,看到荷叶,心里总会有些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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