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逐一给记者念手机壳里“神秘”纸条上的名字。

    “恒栋，我要加你微信，不然出院我就找不到你了！”“虞爸爸，你明天还来看我好不好？你不来，我都要出院了。”“陈哥哥，ICU原来的26床下午坐飞机回老家，他刚才特地来看我了。”……

    中国科学院大学宁波华美医院（宁波市第二医院）心内科的病房里，17岁的小芸（化名）抱着娃娃，熟络地和来看她的医护人员打招呼。她直呼其名的“恒栋”是心内科副主任李恒栋，“陈哥哥”是ICU副主任医师陈碧新，“虞爸爸”是ICU副主任护师虞立。

    一个多月前的凌晨，10名医生护士接力给小芸做了两小时的心肺复苏，打了53枚强心针，小芸却始终没有自主心跳。医生们感慨：“这是我们医生和小芸一起创造的生命奇迹，救治过程中每一个环节都配合得很好。”

    “不能停，不忍心停”

    10名医护人员接力胸外按压

    小芸的这场病来得毫无预兆。9月底，小芸突然觉得没力气，胸口有些疼。过了两天，胸痛加剧，开始发烧，她才去当地医院检查。一检查，肌钙蛋白的单位值超过正常值170多倍，初步诊断为心肌炎。

    小芸被转院至国科大华美医院，住进了心内科病房，她被诊断为重症爆发性心肌炎。9月28日凌晨3点半，小芸的病情急转直下——心跳停了，脉搏微弱到测不出。

    一场生死营救开始了！

    医生们一边给小芸做胸外按压，一边同步进行其他抢救措施：心脏除颤，没用；装临时起搏器，没用；打强心针，没用……

    各种抢救设备、药物都用上了，小芸的心脏只有微弱的电反应，但都是无效收缩，只能靠持续做人工胸外心脏按压。10分钟、30分钟、1个小时……听到第一时间启动的院内“111”急救，除了心内科外，ICU、麻醉科的医护人员都赶来了，一起进行心肺复苏。

    “孩子很乖。昏迷的时候醒来一下，喊了我一声‘姐姐’，我眼泪都出来了。”心内科副主任医师冯蓓莉说，一般情况下，心肺复苏半小时无效，临床就宣告病人死亡。可是，谁都不忍心停，只要继续按下去，孩子就还有希望。

    小芸的母亲当时哭得瘫软过去，她回忆：“心脏停了那么久，我以为自己已经失去这个独生女儿了。”

    “一定要救孩子”

    多名医生穿着睡衣拖鞋匆忙赶来

    “不能放弃，一定要把孩子救回来。”李恒栋说，这是当时所有医护人员共同的信念。

    因为重症爆发性心肌炎，小芸的心肌短时间内大面积坏死，心脏不能自主收缩，也就不能通过心脏把血液送出去。如果没有好的心脏支持手段，将很快面临死亡。最后一线希望是上ECMO。ECMO的全称是体外膜肺氧合，可以起到“人工心脏”和“人工肺”的作用，也是现在最高的生命支持手段，能让小芸脆弱的心脏得以休息。

    睡梦中的陈碧新凌晨4点接到电话，匆忙往医院赶：“李恒栋电话里说‘家长已经六神无主了，做不了判断了’。我们一定要尽一切可能救孩子。”重症医学科的ECMO团队医护人员火速赶到现场，有的医生穿着睡衣拖鞋就来了。

    医生以最快速度启动ECMO仪器，在小芸体内插入两根管子并和ECMO连接，机器将血液从体内引流到体外，经膜肺氧合后再将血送回体内，提升血压的同时有效地将二氧化碳排出，从而实现长时间心肺支持。一开始，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因为缺氧太久了。ECMO氧合后的血是鲜红的，又回输到小芸体内。

    “这简直是奇迹”

    缺氧没有导致脑功能受损

    小芸一直昏迷。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她而不眠不休。ECMO开机后，需要医护人员24小时不合眼，紧盯着机器运作情况。正值十一黄金周，陈碧新和虞立等ICU的医护人员都主动放弃了休息。

    ECMO需要足够的血量来带动运转。心脏停跳期间，极大剂量的升压药使得小芸血管内的液体渗透到腹腔等空腔间隙。血量不够，机器容易卡顿，需要根据情况，及时输血。心内科的专家们一天几次去ICU看望她，给予相关治疗。

    3天后，陈碧新试着喊小芸的名字，小芸偶有睁眼反应。“太惊喜了。大脑缺氧5分钟，就会有不可逆的损伤。我们都担心，小芸的脑功能会受损。她竟然听到名字有反应，能睁眼，能轻微动一下脚，这简直是奇迹。”陈碧新说，这说明，当天凌晨对小芸做的抢救质量很高，才能创造奇迹。

    “ICU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另一场爱心接力也在展开

    小芸家境困难，ECMO等治疗费用高昂。医院里，另一场为救治小芸展开的爱心接力也正展开。小芸母亲发出了一条“水滴筹”的链接，李恒栋等医生纷纷加入。除了自己参与外，平时很少更新朋友圈的专家们都把小芸的求助信息转到了朋友圈。

    “医院同事的朋友圈都被这条链接刷屏了，很快筹集到了40多万元需要的资金。”陈碧新说，那段时间，每天会被各个科室的同事问很多遍“你们ICU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庆幸的是，所有人的努力一点点创造奇迹。

    小芸的心脏从几乎完全不动，到颤动，到出现了有效收缩。10月4日，停掉ECMO；10月6日，停掉呼吸机；10月8日，停血透机。这意味着，小芸的脑、心、肺、肾这4大器官都挺过来了。

    小芸娇俏地对记者描述：“一开始，好像有人在按我，很痛。我就睡着了，做了很久的梦，地球转得很快，有很多小动物。后来，光很亮，我就回来了。”

    “ICU有史以来最乐观的病人”

    她的开朗勇敢感染了很多人

    小芸继续留在ICU治疗。“她特别有礼貌，一天到晚喊我们哥哥、姐姐。”陈碧新说，大家公认，小芸是ICU有史以来最乐观的病人。

    病痛的折磨、ICU里24小时不眠不休的治疗环境等，平时再理智稳重的成年人都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大发脾气。只有小芸，她每天总是笑：治疗时笑、康复时笑、和人打招呼时笑……她像一朵在ICU开放的向日葵，她的开朗勇敢感染了医护人员，也感染了很多病友。

    等身体好些了，她开始管“闲事”。监护1区里20多个病人，当天谁要做什么检查，谁要上哪个仪器，她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她还跟着学起了专业术语，一长串的医学术语说得“麻溜”。

    10月20日是小芸的17岁生日。医护人员给小芸准备了一个惊喜——在ICU病房给她办了一个特殊的生日会，围着她唱起了生日歌。

    “这个生日太难忘了，本来我没机会过17岁生日的。我的每一天，都是医生们帮我赚回来的。我太幸运了。”小姑娘眉飞色舞。

    “抢救我的医生名字我都写下来了”

    她在手机壳里悄悄夹了张纸条

    采访时，小芸正在换药。此前病情危重，右腿血供不足导致部分肌肉坏死，面临截肢风险。但万幸的是，通过多学科合作，尤其是在骨科专家的参与下，小芸的小腿保住了，只是切除了部分坏死组织。

    怕记者担心，她主动笑着说：“姐姐，不疼的。这边的钢针是医生拆的，这边是我自己拆的，我很厉害吧？”

    她拿起手机，打开手机壳，拿出里面的一张纸条，告诉记者一个“秘密”：“姐姐，抢救我的医生名字，我都写下来了，我念给你听……”

    在这一个多月里，医护人员和小芸一起创造了奇迹。凌晨的通力抢救，ECMO20分钟顺利开机，全院医护人员的爱心接力，小芸自己顽强的求生意志和乐观心态，家属无条件的信任……环环相扣，如果哪里差了一点点，都不会有这么好的治疗结果。

    医生告诉小芸，她很快就能出院，再做一阶段康复治疗，就能回归原来的生活轨道了。听到这里，小芸抱着护士姐姐送的毛绒娃娃撒娇：“虞爸爸，哥哥姐姐们，你们明天下班了也来看我哦。不来的话，我都要出院了。”刚说完，她又爽朗地大笑：“你们忙就不用来，等以后我放假了来看你们！”

    病房里，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隔壁病床的大叔也笑了，据说两个病友交流起来“毫无代沟”。

    记者 王颖 通讯员 郑轲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