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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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5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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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明山上 一农家

    □严凤菊

    “春蕾”农家乐,在海拔六七百米的余姚四明山镇上。

    那里除了有个小小的黄梨州博物馆,就是山连山、水连水,没什么名胜。农家乐里除了棋牌,没有卡拉OK、台球桌、乒乓台。可“亲属团”(包括亲属的同事朋友)里有人已来过七八次,并筹划着以后再去。我和老伴本不想去,疫情期间,再三强调非必要不要出门,再说去年8月已去过一次,没啥大花头。可在家实在待腻了,反正有“包车”,就凑热闹地一起去吧。

    “春蕾”的特点就是客房大,南北通透,干净舒服。那天老板娘正在和帮工一起装番薯干,一袋半斤左右,用四方形封口机封好,再蒸一蒸,就可装盒出售。见了我们大队人马(20人)到了,马上站起来迎接。

    老板娘50多岁,胖胖的,红润的圆脸常驻笑容。这笑纯天然,不带附加剂。她没有烦心事吗?每天迎来送往,管吃管住,也会遇到刁钻的客人,会因疫情客源减少而烦恼,她的笑怎么没打折扣呢?

    和妻子相反,老板小个子,干瘦,专管山里苗圃、地头作货,空了帮着做些粗活。他平常话不多,也不见笑,只有晚上喝了点小酒,脸红了,话匣子也打开了。他的老娘79岁,在“春蕾”对面开了个馄饨包子铺,没生意时也过来帮忙。有人对她说,你福气好啊,四代同堂。她忙摆着手说,“不好,介大年纪还要做,你们吃现成茶饭才好”。老板夫妻有一双儿女,女儿和她妈妈一个模子出来的,也是胖胖的,圆脸带笑,红粉细白,看不出已有35岁,已生了一儿一女。她家在余姚城里,见天到娘家来帮忙。上次来时,她女儿刚满月,现在满地跑。大家争着要抱她,她认生,躲到了妈妈身后。儿子30岁了,高高大大,白白净净,不像山里人。听说快结婚了,女朋友

    在萧山,本来不肯来,磋商了好长时间,才定了下来。嫁妆是一辆银灰色奥迪,已停在院前空场地上。我想,女方不肯来是有道理的,毕竟是城里人到农村;肯来也是有道理的,婆婆内秀,面相又和蔼,把个农家乐弄得红红火火,别家都冷冷清清,就只有她家场院里停满小轿车,一年赚个三四十万不是问题。且看前面一排三层楼房,后面又新起了一座三层楼,气派着呢。

    来到客房,放下行李,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楼下厨房里厨师忙着炒菜,老板娘和儿子女儿、帮工奔来跑去。大餐厅四周已挂起红喜字剪纸,白墙已在粉刷,空气里带着喜庆。

    也许来得多了,客人和店家处得像自家人。遇到吃饭菜多了,会传话厨房不要再烧了,免得浪费;有时缺了下酒菜,老板娘会马上油炸一盆花生米,微笑着亲自端来;缺了下饭菜,马上端来自做的乳腐、臭冬瓜、自腌的咸肉。那次老伴本已吃好饭,见咸肉诱人,又盛了半碗。早上呢,喜欢吃面就烧面,喜欢吃年糕汤就烧年糕汤,不喜欢咸菜烧的,就另烧青菜的,很随意。下雨天,众人站在客厅前聊天,帮着装番薯干过称,帮着用封口机封口,见老板娘一手夹着外孙女忙活,亲家母一把抱过小孩哄着唱着,挺乐和。

    (孩子的)小叔住在隔壁,那天过来说,老板娘要他写请帖,他见过我的字,想请我写。其实我的字并不好,不过,这里就我与老伴两个老师,写就写吧。下午,我坐在小餐厅一张八仙桌旁,左边是准新郎阿权,右边是老伴。请帖先是写呈某某人,然后是阳历农历某月某日举行结婚典礼,由新郎新娘出面邀请,再就是具体时间地点。我问阿权办几桌?他轻轻说20桌。我不禁暗暗叫苦,200来张请帖要写到何时?亏得他又补充说,同学朋友都不写了,打个电话就行,写的都是长辈,还好还好!我看了一眼名单,有叔叔伯伯、娘舅姨夫,还有外婆,共20几张。阿权的字也不错,青年人中算好了,就是有点圆润,他自己说笔锋不够。

    晚上的菜特别丰富,全鸡也

    上了。于是众人又调侃起来,“今天夜饭托艇艇(我的孙子)阿娘的福”,引来一片笑声。我有点不安起来,不知自己写的东西拿不拿得出手,可别亏欠了人家。

    那天又下雨,晚饭后,我站在台阶上,看着朦胧的路灯照着密集的雨丝,听着雨打屋檐滴滴答答。开来了一辆小轿车,车前灯晃了晃。正在装番薯干的老板娘立刻站了起来,说“阿拉囡来了”,撑起伞朝车走去,娘儿俩拼伞相拥走过来。这一幕不由人不羡慕,这是多好的一家啊!虽没有大富大贵,但母慈儿孝,亲亲热热。想到自家女儿远在加拿大,隔山隔海,过年过节一张贺卡,全在里面了。

    明天要回家了,晚上老伴对我说,钱已付好,150元一天,两个人五天四晚共付1200元。又说现在涨价了,听阿权说要220元一天,因为我们是老主顾,原价不变。过一会,他说亲家母问老板娘结婚酒办几桌,你猜老板娘怎么回答?我说20桌呗。他说她不是这样说的,她笑着说“带侬30桌”。这情商,啧啧。我问她和阿庆嫂比怎么样?老伴说阿庆嫂在那年代不得不伶牙俐齿、油滑,老板娘是靠厚道真诚待人。我说对。

    第二天,我正在整理行李,老伴拿着一大包番薯干、一塑料袋自腌咸菜进来。我说不要再拿人家东西了,写写字,小事一桩,这样反而叫人不好意思。

    我跨进小叔的越野车,见老板娘站在台阶上挥着手。心里忽然有些感动,似乎有一根线把我和这家店、这个老板娘连在一起。以前也走过一些地方,包括异国他乡;也住过不少宾馆酒店、农家乐,住过,走过,不像这次,有一点留恋,也有一点愧疚。以后还会来吗?

    车已开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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