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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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02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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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关山

    □清  秋

    上世纪50年代末,祖关山还有一个万历年间造的百鹅庭。这是座四方形石庭,后迁移到明代吏部尚书闻渊家的后花园,就是天一阁东园。百鹅庭的寓意是清明节杀了100只鹅,用来祭祀。当然,那是非常显赫的富贵人家。这个亭子造型独特,是罕见的石材榫卯平顶结构。以前曾在保国寺见过斗拱,都是木头制作的,精致美观。可这亭子竟然是石头雕刻而成的,同样精美无比。据说上面还有一个顶,但现在已无处寻觅。如今在天一阁,这个没有顶的亭子,人们都争相拍照。

    上世纪60年代初期,我们去市区看电影,从联丰出发,经过碧绿的田野,就到了祖关河边的亭子前。当时,祖关山离火车站大约有600米。我们从祖关河畔去火车站有两条路,一条是四五米宽的砂石路,那路环绕着园林处的树林,一直延伸到苗圃的尽头,然后跨过铁路,再沿着马路到达共青路。这样绕着走,没有15分钟到不了火车站出口。而右边的那条田埂路,七八分钟就可直达火车站。春天的田野,油菜花铺天盖地,我们行走在花海中,心旷神怡。但雨天,小路泥泞,弄得鞋子都是泥。

    那时,田野的左侧有个庙宇,叫董孝子庙,就是董黯的庙宇。董黯字叔达,后汉时会稽句章县石台乡人,为汉江都相董仲舒六世孙。他幼年丧父,家境贫寒,但子孝母慈的动人故事却传遍了华夏大地。当时,董孝子庙早就没有了董黯的塑像,里面是生产队的仓库,还住着几户人家。庙的右边是排列整齐的鱼塘,清澈的水面下,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弋。

    我们从田埂踏上火车站的铁轨。那时,车站没有围墙,可以任意进出。

    上世纪60年代中期,火车站每天有四对客货车往返。车站只有五六条铁轨,火车站门可罗雀。记忆中火车站,每次都有车厢停在那里,却不见火车头,也没发现将要开的火车。如果老师领队,我们从火车站右边仓库大门出站;如果老师不在,我们会在车厢下钻过去上站台,这样不用绕路,方便多了。每次,从车厢下过去,虽不见火车头,总觉得那火车似乎会随时动起来,感觉有点慌兮兮,但还是想抄近路。后来,车次增多,就不敢再跨铁轨,反正车站仓库的大门始终敞开着。

    祖关山,宁波火车站南广场,这是我熟悉的地方,从儿童、少年到白发暮年,走过春秋冬夏。

    我的老家在海曙区段塘镇的一个小村,现在的宁波市客运中心,毗邻联丰。上世纪60年代,归属于鄞县的石碶。但我就读的学校却是在联丰,以前叫仲家桥小学。那里有座清同治五年(1866)建的石桥,叫“重稼桥”,这桥名是清咸丰年间状元章鋆题刻的。而今,这座石砌平桥,仍然在绿树成荫的小区里。由于这座桥,因此当时村庄的名字就叫重稼桥,因谐音也叫仲家桥,并且后一种写法占了上风。父亲以为郊区小学教育质量好,就让我上了这所小学。

    在联丰上学就是好,每学期老师都会带我们去民光电影院看电影,这让在鄞县读书的邻居小朋友羡慕得不得了。去市区,那就要经过祖关山。当时,祖关山是市园林处的苗圃,周围都是高大的树木,一片郁郁葱葱。

    小时候,我问父亲为什么叫祖关山?父亲说:宋时,那里有个有崇法寺,“四明佛祖”法智大师在那里“坐关”而逝,就有了祖关山名称的来历。可是,我们经过祖关山,常去苗圃玩,只见高大绿叶乔木,以及绿油油的一大片小小的树苗,却未曾见过墓地。后来,才知道,祖关山确有大量汉、三国、两晋、南北朝直至元明时期的古墓葬群。随着岁月变迁,各朝代墓葬堆积叠压,慢慢地祖关山就形成小山岗。1954年,市园林处对祖关山周围的土地进行整理,于是,成了园林处的苗圃基地。1958年,建造萧甬铁路,那里曾经发掘出汉代董黯等古墓百余座。

    千年前,鄞县县令王安石的女儿也埋葬在祖关山。那是庆历(1047)七年,27岁的王安石来鄞任县令,翌年就有了可爱的女儿。年轻的县令非常喜欢江南水乡鄞县,由此女儿的小名就叫鄞女。小女聪明伶俐,王安石喜爱有加。可是,一岁多的鄞女生病夭折,王安石就把她葬在祖关山的小山岗上,并写下这样的墓志铭:“鄞女者,知鄞县事、临川王安石之女也……”三年后,王安石在离开鄞县的最后一个晚上,去祖关山与心爱的女儿告别,曾写了一首诗《解任别女诗》:“行年三十已衰翁,满眼忧伤只自攻。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第二天,王安石就要离开鄞县,他带不走亲爱的女儿,鄞女将永远留在这小小的山岗上……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在宁波二中上高中,祖关山成了我的必经之地。每天早晨,东方刚发白,我就起床梳洗。然后,约上邻村的慧同学一起去上学。我们跨过小桥,迎着初升的太阳,行走在碧绿的田野上。但有时也会遇到严寒酷暑,风雪雷电,这些我们都不怕,最怕的还是夜行祖关山。那时学校提倡“教育革命”,晚上还要政治学习。这可难为了我们两位来自乡下的女生。下了课,无所事事,就眼巴巴地盼着太阳下山。那时,学校的后门敞开的,小桥边就是食堂。好不容易等到了食堂开门,吃完饭,暮色才降临在静静的湖水里。初秋时,天气晴好,我们坐在湖边银杏树下,听着树叶的沙沙声,望着被晚霞染红的湖水,常常浮想联翩。有时,组长会读一篇《人民日报》社论,让我们讨论。为照顾家在乡下的我俩,学习常常提前结束,但每次都已过七点。

    一个深秋的夜晚,北风呼啸。我们背着书包,出了校门,月湖边已是万家灯火。可是,没有几班火车的南站,早已灯火阑珊。我们穿过车站左侧的库房,跨过铁轨,脚下就是农田。没有月光,田野里一片漆黑,走在狭窄的田埂上,就怕失脚落在稻田里。我们摸黑到了祖关山,那里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旁边是缓缓流淌的祖关河。走在河道边,听着萧瑟的风声,让人毛骨悚然。突然,前面的树丛里闪出一个高大黑影,把我们俩吓得魂飞魄散,紧拉着双手步履艰难。那个彪悍的男人很快走到我们身边,瞥了我们一眼,匆匆离去——一个过路人而已。是我们自己草木皆兵,虚惊了一场。

    当时,我们最害怕的就是祖关山的树影婆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其余的田间小道,虽然离村庄有一段路,但是田野广阔,路况一目了然。那时,外婆住在我家,常对我妈说:“小姑娘走夜路,很危险!”母亲说:“时世太平,应该不会吧!”还真应了母亲的话,一直平安无事。但当时,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什么时候有了公交线路,能坐车回家,就高枕无忧了。

    1992年,园林处的苗圃,成了南郊公园。公园很大,占地面积7.4公顷,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青青的草地,修竹、红梅,幽雅美丽,这里成了人们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本世纪初,南郊公园扩建为盆景园,那里有1300多种各类盆景。树桩盆景,盘根错节,上面绿叶亭亭如盖。美丽的蝴蝶兰,舒展着枝叶,凌空欲飞。各类盆景有的红果累累,娇艳欲滴;有的造型奇特,精致得如同画卷。

    2012年,铁路南站再次扩大改造,祖关河边的盆景园被划入南站用地范围。从此,美丽的公园成了火车站南广场。

    2013年12月,宁波火车站南广场建成使用。我来到南广场,顿时傻眼了。广场不但宽阔无比,而且整洁美丽。我发现祖关河就在身边,以前感觉相隔很遥远的地方,如今与火车站咫尺相连。看着这平坦的南广场,看着现代化的火车南站,谁会知道这里曾经的变迁?

    现在,火车站南广场两侧,改建成了祖关山文化公园。在文化公园青青的草地上,有王安石的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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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