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赜韬

    但凡对科技史稍有一二了解者，自不会对罗盘感到陌生。假若稍微开放一下视野，把用于导向的罗盘、司南、指南针等发明齐聚一堂，你会惊讶地发现：从千余年前开始到现在，纵使精度日新月异，帮助人类平安往还、探幽寻路的，竟然一直是那只神奇的“罗盘”！罗盘是人类搏击恶劣海况的智慧结晶，这项指点迷津的海洋奇技孕生于大海，成就了人类因海相连的命运与共。

    最近刚看了中国工人出版社“万川”书系引进的阿米尔·艾克塞尔著的《罗盘：一项改变世界的发明》（下面简称《罗盘》），觉得书的体量虽不大的，但清晰地复原了人类发明和使用罗盘的部分关键历史场景，并且依凭对海洋文明的深刻体认，娓娓道出了一段段人类开辟蓝色家园的动人过往。

    罗盘献给人类的，绝非“不迷路”这么简单。拥有罗盘的人类，着实开启了迥异于前人的海洋时空。《罗盘》讲述了一项发生在13世纪威尼斯的深刻变革：先前因导航困难，威尼斯往来黎凡特的庞大贸易海运网络必须在冬季断航，以致一单交易活生生被切成相隔甚久的“隔年账”。当威尼斯船队普遍安装上罗盘后，惊人的变化相应而起：“罗盘带来的创新，使威尼斯的船队能够每年往返两次，不用在海外过冬，这使威尼斯的财富急剧增加。”

    有别于陆地上某些讲求精妙的古代技术创新，早先海洋（航海）技术的更迭，似乎更具务实性，更接地气。《罗盘》耗费较长篇幅，叙说了意大利海港城市阿马尔菲经久不衰的“罗盘改进者”之争。围绕“弗拉维奥·格洛里亚”这个人物存在与否，以及他是否曾经灵机一动捣鼓出影响世界的改进罗盘，阿马尔菲的学界、政界乃至热心民众各执己见，议论不休。《罗盘》梳理现存资料后指出，约莫1295至1302年间，阿马尔菲地区的航海者们已经开始使用“‘完美’的罗盘”，它基于传统罗盘，“把飘浮在空气中或漂浮在水中的磁针，改成了今天所知的罗盘”。既然如此关键一步确实首先迈出在阿马尔菲，“弗拉维奥·格洛里亚”之争又有何象征意义？笔者认为，这恰是妙处所在。正如作者所暗示的，弗拉维奥很可能只是一个“寄托想象的发明家”，当地罗盘的跨时代改进，其实是由诸多没有在正史中留下姓名的普通海员、港口修理师接力完成的。联想曾震惊当代航海界的南海航海图系统《更路簿》，其所蕴藏的庞大、细密、扎实的南海航行路线知识，其实也是“无名英雄”在日复一日的海洋生活里总结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