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亚

    年少时，在北方，冬天经常下雪。雪下得很厚，经常一觉醒来，世界一片银装素裹，雪漫过脚踝，那算寻常；雪漫过膝盖，才会引起那么一点点感叹。二爷嘴里含着烟锅含混地说，这雪不小！

    雪后的世界，给人不一样的视觉感受。《红楼梦》里有一句话说得极好，“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雪后的世界，不见尘埃，不见污垢，放眼一望，一片白，内心会被震撼、被涤荡！凡是有棱角的东西被雪花一装饰，便失了棱角变得温柔可亲。树枝都穿上了精致的毛绒装，柔软蓬松如鹅羽的雪，在寒冷的天气里，给人满眼的温柔。房顶被白雪覆盖，青瓦白雪刻画出无与伦比的广幅艺术画，怎么看都好看。

    我所记忆的雪不仅美，而且还有很多的乐趣。如果雪一直下，上学便不是走着去了。道路上厚厚的雪被踩实了，成了一路厚厚的冰溜子，那时没什么汽车，雪地上也不会有车行，大家你追我赶溜着去上学。有时候携起手来，铆足劲，把中间的人远远甩出去，他就可以溜得很远，远远躺在前面干净坚硬的冰路上，笑着，喘着白气等着大家。有时候一个人蹲着，后面一个人推着跑，往往最后，两人都翻倒，躺在冰路上，笑出眼泪来！当然，怕摔倒的就走旁边雪蓬松的路，但也并不消停，手里抓着大把的雪，互相追着边打边跑，还有的比赛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累得大汗淋漓直喘白气，直到滚不动，只好放弃往学校跑。大雪后，上学的路仿佛短了很多，还没走多久就到了。

    雪后的太阳大多是朦胧的，收拢了往日万丈光芒的豪情，没有睡醒的感觉，温柔地照着一片银白世界。即使白雪反射的光线也失了棱角，细小的斑斓氤氲且温暖，光芒小心翼翼且分外温柔，饱含了最大的柔情呵护这个美丽的世界，怕稍微多一分光芒便惊醒它似的。这还不够，太阳经常会被一层薄雾遮掩，失了光气，便有些懒散的感觉，于是整个人被这太阳弄得熏熏欲睡，懒散了。

    虽然景致很美，但雪后最大的任务还是铲雪，把雪铲掉，露出路来，才可以劳作。院里的雪，经常围着树根堆，堆得厚厚的一圈，等着它慢慢消融，慢慢变小，我仿佛能听到雪化为水滴，滴滴下落滋润树根的声音。不过几天，树根旁便什么都没有了。路上的雪，很多都用车拉，倒在田里，雪慢慢消融，浇灌麦苗，来年春风起土地苏，喝足了水分的庄稼迅速成长，必定会有一个好收成，所以古人说“瑞雪兆丰年”是很有道理的。

    雪对北方的人来说，是有情结的。来南方好多年，也就下过两三次雪，都不大。在二爷的眼里，恐怕都算不得什么雪。即便如此，看着地上薄薄的雪，还是感觉非常的开心，带着孩子在雪中嬉闹，留下一串串脚印，露出湿湿的地面，回头一看竟于心不忍这样的破坏。孩子未见过什么雪，嬉戏跳闹，如同过节，我也分外开心，陪着她跳，随手一撩额前的碎发，不经意间却发现，不知何时，竟然笑出泪来，濡湿眼角。

    那次，带孩子去梅山湾冰雪大世界玩，各种冰雕，还有很大一片人造雪，但并不蓬松，已然成了小冰粒子，孩子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依然玩得非常开心。我却专注于雪中几座小房子，房前挂着玉米、辣椒，在雪中安静伫立。我不觉想，若是快吃饭时，烟囱该有徐徐的炊烟了。虽然知道是布景，但是看到，心里依然有一种满足，留不住的岁月，就留下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