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英在陪孩子做康复训练。 |
“余老师,你好,是我,小华妈妈。” 3月2日,宁波市康复医院听力语言康复科科长余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她回头,惊喜不已,一下就认出走廊那头的人:“娟姐(化名),是你啊!好多年没见!你好吗?小华都好吗?” 小华(化名)是余英10多年前带过的孩子,患有神经性重度耳聋。两年半的康复训练后,小华入读普通幼儿园。现在,16岁的小华是鄞州中学的一名学生。 3月3日是国际爱耳日,娟姐特地来看望小华的康复老师们。“说说我们母子这些年的一些事,鼓励到一些人。再难,也不要怕。坚持下去,总有希望。”她说。 天塌了,为了孩子康复搬家到宁波 16年前,小华出生了,全家人欢喜不已。 新生儿听力筛查时,医生说小华听力好像有点问题,可能耳朵里还有羊水,等大些再复查。全家人都没放心上,毕竟双方家族都没有这样的病史。 小华8个月时发烧入院,医生发现小华的听力有异样,建议去上海再仔细查查。 “不可能有问题,孩子好好的。”去上海五官科医院的路上,娟姐一遍遍给自己打气。 “神经性重度耳聋,最严重的耳聋。”诊断结果像晴天霹雳一样在原本和美的小家庭上空炸开。争吵、埋怨、走投无路……说到这里,娟姐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公婆建议,给小华办个残疾证,再生一个。 “我生的孩子,我对他负责。”娟姐说,作为母亲,她没有退路。 后来,她坚持搬到宁波,在鄞州云龙租房,因为听说宁波康复医院听力康复做得很好。 她倾尽所有给小华配了助听器,3.6万元。 两年半,只因车祸请过一次假 “隔了那么多年,我都记得,他们母子俩很认真,总是很早到。”余英回忆。 从云龙骑电动自行车到宁波市康复医院要50多分钟。按规定,孩子要在8:40前到医院,由于一般8点开始就有集体活动,娟姐总是7:40前就把小华送到了。 两年半,母子俩只因车祸请过一次假。那天下大雪,实在没办法骑电动自行车,只能坐公交车。到天宫庄园附近时,公交车打滑出了车祸,车玻璃噼里啪啦都碎了。“我把小华抱在怀里,他拍掉我身上的碎玻璃。实在去不了医院,只能请假了。” 一天,娟姐在厨房做饭,小华摘掉助听器在门口路边玩,后面的车排队按喇叭,他还是专心玩。因为,他听不见。之后,娟姐再也不敢让小华离开视线。 这条路,有多难,娟姐不愿意多说。 她只提到,好多个深夜,本来滴酒不沾的她,会躲在厨房喝酒,一口一口抿,一直到天亮。不敢喝多,因为不能耽误第二天陪孩子去康复。 她说,这么多年,总像有东西堵在喉咙一样难受。想哭,可眼泪好像流干了。 最用心,对孩子的付出超出想象 “小华是不幸的,可是有这样的妈妈,他真的很幸运。”余英说,娟姐学历不高,可她对孩子的付出超出想象。 娟姐准备了一个笔记本,每天请余英、贺花兰等老师写下每节课主要学了什么,回家一点点巩固。 娟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每天晚上到家6点半多了,赶紧烧饭。吃过饭,我就和小华坐到床前,一点点复习。我不懂什么大道理,老师教的,多练练,总是好的。” 孩子哪个音发不准,她就一遍遍地张大嘴说,让孩子看着,一点点模仿,一遍遍纠正。 她又仰头看天花板:“其他孩子学说话自然而然,我们要花10倍、100倍的工夫。太难了。” 她省吃俭用买了台相机。带小华出门,看到花,看到树,就拍下来、冲洗出来。回家一点点练,“看到什么?”“花!” 几乎每个重度听障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口齿不清。娟姐却坚持,只要用心,孩子“说”肯定没问题。 买不起多余的书,每本故事书都被翻烂了,母子俩轮流读。为了能陪孩子多听多说,家里至今没开过电视。 如今,小华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如果不是戴着人工耳蜗,外人很难想象他是听障患者。人人都说,这是奇迹。也许,母爱本身,就是奇迹。 娟姐唯一觉得遗憾的是,为了陪小华康复,亏待女儿太多,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好人多,宁波真的太有爱了 尽管遭受了命运的重击,娟姐却说,小华遇到了太多好人,宁波真的是个有爱的城市。 2010年,小华植入人工耳蜗,申请了政府补贴,10多万元的耳蜗是免费的。隔一阵子就要去上海调试,为了省住宿费,母子俩总是买最早班的车票。“在上海,几乎没走过路,都是跑的,怕来不及。” 娟姐感谢康复医院老师们的专业和耐心。“每天帮忙记录学了什么,从来不嫌烦。每天和我沟通,孩子哪里没学好,回家要巩固。老师们是孩子真正的贵人。” 小华5岁那年,被幼儿园拒绝了。“我找到园长,跟她讲,我和孩子过去几年怎么走过来的,她破例把小华收到了大班。” 小学、初中、高中……娟姐说,一路上,小华受到了太多人的帮助。下雨天,老师怕他耳蜗接收器淋雨,总是打好伞,在楼梯口等他。为了让他听得清楚些,他的位置总是教室正对讲台的第一排。 要勇敢,你不要因为耳朵自卑 虽然品学皆优,小华偶尔也会自卑。他一次赌气摘掉耳蜗:“学得再好,我也是残疾人。” “你不要因为耳朵自卑。你戴耳蜗,就跟别人戴近视眼镜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近视也发残疾证吗?我有残疾证!”小华情绪激动。 “你耳朵不好,但是,你现在能听、能说,你不比别人差。你学到肚子里的是真本事,跟耳朵好坏没关系。” 小华默默地戴回耳蜗,坐到了书桌前。 “不放弃”这3个字,几乎刻进了母子俩的骨肉里。 初中时,老师让小华不用做基础作业,做培优作业就可以。他坚持完成老师布置的全部作业,经常学到夜里11点多,考入重点高中的强基班。 中考要考游泳,小华不想放弃,用防水帽裹着耳蜗练习,娟姐每次都在岸上陪着。 中考听力,小华可以按规定免考。他没有放弃,耳麦戴在耳朵上,声音不能传到肩膀的接收器上,他把耳麦取下来对着接收器播放。 上了高一,功课门数猛增。白天或多或少有些没听清或者模棱两可的,他就晚上自己一遍遍地再去消化。 回头看,现在的日子像中奖了一样 升入高中,娟姐打算让小华走读,小华却决定住校。 他说服母亲:“妈妈,我总要长大的,你放手试试看。” 小华的难题是睡前摘掉耳蜗,第二天听不到闹钟声音。他买了个“电击式”手表,时间一到,就会发出电击。 这样的叫醒方式让母亲心疼不已,小华安慰:“妈妈,我每天都在电击前醒了,你别担心。” 以前,周围的人说到小华,总会惋惜,说好好的一个孩子,耳朵聋了。慢慢地,人人都说:“那个耳朵不大好的小孩,读书多少厉害,很懂事!” 和同龄人比,小华确实非常懂事。 从小到大,几乎不吃零食,他懂“妈妈没钱会哭”的难处。 他不肯上培训班:“妈妈,多给我点时间,我会自己弄明白的,可以省钱。” 他说:“妈妈,你要养好身体。等我工作了,你就可以享福了。” 说到这里,笑意在娟姐的脸上一点点晕染开来。 “回过头看,现在的日子像中奖了一样。”娟姐说,她不会讲大道理,只是知道,只要不放弃,坚持下去,生活总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余英告诉记者,目前在训的听障儿童有120多人,近几年的康复率在96%以上。这意味着,96%的孩子在康复训练后能入读普通的幼儿园、小学等,迎来新的人生。记者 王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