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太具诱惑力了,不经意一个抬头,就与一面青色不期而遇,对眼睛,对心灵,都是一种净化和滋养。面对一山青碧,任何人也无法拒绝大自然的美丽邀约。倘若能够在自己的居室里与一面青山相对而坐,便是赛过了云深之处的神仙了。 新买的房子正和了我的心意,对面就是一座青山。我家的窗子与青山两两相看,终于实现了“悠然见南山”的梦想! 新居视野开阔,环境极佳。对面的山,是一座无名山。前阵子宅居家中,正可以与山对坐。这座山不是主峰,是陵山绵延过来的一座。陵山因是中山靖王刘胜的陵墓所在地而得名。两千多年的山河沧桑,依然没有改变这里风水宝地的色彩。这座山并不巍峨,它安稳地矗立着,不以高耸来做出惊人的姿态,不以幽深来迷惑人的眼睛。只是那么青翠的一座,像小巧的屏障,却自有一份美丽和灵秀。 春意渐浓,山上绿色也渐浓。早晨拉开窗帘,便可见青山排闼而入,送来满眼青葱。这样的居住环境,不亚于临窗听海,心旷神怡的愉悦之感油然而生。 舒服地坐在椅子上,与山对视,交流。我坐着,山也坐着。我微笑,山也微笑。这座山实际离我五六公里,可坐在窗前,觉得山近在咫尺,山上的青松翠柏似乎触手可及。山上没有陡崖峭壁,一点也不峥嵘,山的轮廓是滑滑的曲线,和缓地绵延而来,又和缓地延伸而去。像一个好脾气的朋友,我只需伸出手,便可以握一握它温和的大手。 最喜欢早晨推开窗子,看一层淡雾中的春山,仿佛披一身白纱的曼妙女子,犹抱琵琶,遮面浅笑。春山在飘渺之间,如黛色的画屏,勾勒着简单的轮廓,隐约成一幅淡色的写意。就这样,我与春山对视,看晨雾一点一点消散,看熹微的晨光破空而来,心里盈满了喜悦。我与春山,像一对促膝的朋友,彼此端坐着,用眼神交流,用语言沟通。 雾散尽,风烟俱净,山便像孔雀开屏一样,绚烂出更加迷人的风姿。山间的绿树,已经勃发出生机。还听到啁啾的鸟鸣,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野花的清香。我禁不住脱口而出,“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可是,我是在对谁说呢?不是自语,是在说与青山听。这是仰慕和欣赏的赞语啊,可山会懂吗?会的。你看它不是也有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喜悦吗?山川之美,古来共谈,可有谁会像我一样欣赏这样一座普通的山呢?山会心地笑了,我也会心地笑了。 白天,我开始劳作,山也开始劳作。我忙着看书写字,山也忙着。树忙着生长,花忙着开放,鸟忙着鸣唱。黄昏,暮色薄如蝉翼,青山披上了夕阳酡红的纱衣,愈加楚楚动人。鸟儿归巢,青山也要回了。青山是一个老朋友,你看它,留恋的脚步缓缓后移,一步一回首,迟迟不肯离去。夜幕拉开,青山恋恋不舍地谢幕,终于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很久,我还在窗前端坐,不开灯,就这样坐在一片漆黑里,与青山惜别,聆听彼此的心跳。夜晚,我和青山共枕一弯明月,安睡在静谧之中,睡梦中,可以听到山的呼吸。第二天清晨,又有鸟儿“嗒嗒”地来敲窗子,是青山派来的信使,在呼唤我快快起床,来赴一场和青山的约会。 坐对一山青,人也默默,山也默默;人也欣然,山也欣然。 人与自然,不要说什么敬畏,更不要谈什么征服,就是一对和谐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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