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县贤庠镇青莱村的丧事简办制度。 通讯员供图

张晓曦 制图

    距离清明节还有一周，但在刚刚过去的周末，兄弟城市就传来消息，祭扫大军早已把通往公墓的路堵得水泄不通，与暴涨的车流量一样暴涨的，还有价值不菲的祭品。

    但是在宁波象山，却相对安静。不仅仅是因为疫情防控，更始于6年前的那场婚丧礼俗整治行动。6年里，婚丧事简办节约资金约43.9亿元！

    礼金少了，人情是否淡了？移风易俗厚养薄葬，是否已经在象山生根发芽？

    近日，记者深入象山进行了采访。

    老板带头简办

    村民用省下的钱搞渔业

    2016年4月1日，象山县颁布了《象山县党员、干部操办婚丧喜庆事宜若干规定》，婚丧礼俗整治行动正式开始。而首当其冲“撞上枪口”的就是象山县新桥镇关头村。当天，该村一名村民在亲人出殡途中违规进行路祭，镇、村相关责任人因此被全县通报批评。

    6年后，记者来到新桥镇，随机走访时，碰到了新桥村63岁的村民邵勤约。邵勤约28岁就到杭州做建筑生意，身家不菲。去年8月起，他在老宅造房子，按照象山人的老规矩，房子结顶是要摆酒席的，但邵勤约没有摆酒。去年11月，他93岁的老母亲过世，他也没有摆酒。这让很多亲朋好友颇为不解，甚至有人说他是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小气，但邵勤约却不以为然。

    他告诉记者，十几年前，他女儿刚参加工作时，月工资只有1500元，但是一个朋友结婚就要包800元红包，每个月总是入不敷出，经常让他“赞助”红包。还有年收入只有七八万元的乡亲一年送出去的礼金就要两三万元，也来问他借7000元钱，就是为了送人情！

    这让邵勤约非常痛心。后来，象山实行婚丧礼俗整治，他举双手赞成，在两个女儿结婚时，也没有大摆宴席，只是叫了双方亲友小范围庆祝。

    邵勤约说：“如果每个人都响应号召做出改变，把这些不必要的人情债省下来，省下的钱积少成多，一可以改善乡亲们的生活质量，二可以搞发展。”

    石浦镇的吴长明也是这样的想法。在婚丧礼俗整治两年后，他用省下的礼金，和人合伙租了个海塘饲养南美白对虾，凭借他们的辛勤劳动，如今每年都有15万元左右的收入。

    而在以前，石浦镇是整个象山“人情风”最浓厚的地区之一。曾有渔民办丧事，停柩28天，连摆28天宴席，早中晚连吃28天。有的人家境殷实撑得住，更多人打肿脸充胖子硬撑，而吴长明就是后者。婚丧礼俗整治改变了整个环境，他脖子上套着的“人情枷锁”也被破除，“以前攀比严重，咬紧牙关按行情1000元、2000元往上涨，现在就按标准送500元，负担小了，人也轻松了。”吴长明说。

    婚丧礼俗整治动真格

    6年为群众节约资金约43.9亿元

    如今走进象山农村，随机询问婚丧事的操办事宜，都会有热心群众告知，“婚丧宴放在村里的文化礼堂举办，30桌以内，每桌菜不含酒水800元标准，吃一餐就好；停柩不超过3天，送葬车辆不超过10辆，花圈不超过10只”“党员、干部不得收受非亲人员礼金、礼品，普通群众提倡少收或不收”“像以前送葬途中搞路祭、做道场、撒纸钱、放鞭炮都不行了”……

    这样的政策用“家喻户晓”来形容并不为过，而这得益于象山县委、县政府的强力推进。

    6年前，象山县委从各部门专门抽调人员，组成婚丧礼俗整治办，负责全县婚丧礼俗整治统筹、指导、督查工作。象山县文明办副主任陈金裕便是当年从纪委抽调过来的，一直负责此项工作。他和同事们经常在凌晨去殡仪馆、去菜场、去丧葬用品市场检查，在节假日、在晚餐的时候去酒店、或者下村到喜丧宴上督导检查，发现有违规者，立即通报相关单位，进行整改。而每个行政村都成立了红白理事会，选举村里德高望重、甘于奉献的党员和群众组成，每人联系一至两个村民小组，及时掌握村民的婚丧事信息，按规定做出安排。

    在象山县婚丧礼俗整治工作平台终端，记者看到，全县126个单位部门、乡镇街道管辖人员的婚丧喜事，都会提前上报，什么时候在哪里办多少桌，多少人参加，厨师是谁，一目了然。

    而村里的登记表则更详细，参加婚丧宴的人员名字、来自何方都写得清清楚楚。

    记者在象山县婚丧礼俗整治办了解到，从2016年4月1日到2017年年底、2018年和2019年全年的3组统计数据中，执行新规的占比分别为99.7%、99.8%和99.95%。

    象山县有关部门对此始终保持高压状态。从2016年4月至今，纪委查处了违规操办婚丧事39起，处置相关人员64人。

    如此大力度的婚丧礼俗整治，大致节约了多少资金？象山县根据每年登记婚丧事操办主体的财力划分，比照此前的送礼标准进行了细致的分类推算，从2016年4月1日到去年年底，大约为群众节省资金43.9亿元，约为象山2021年国民生产总值的6.3%。

    移风易俗厚养薄葬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在象山县西周镇采访，记者还听说了一件被人传颂已久的“新鲜事”。

    4年前，西周镇弘瀛村90岁的老人周华安去世，葬礼现场，不收礼金，不摆酒席，只有几位老人在拉二胡。原来那是周华安老人生前的二胡票友，得知老人去世后，他们专程赶来，为老人拉他喜欢的曲子，送他最后一程。

    象山县首批20位婚丧礼俗义务监督员之一、曾获评“最美象山人”的许玲爱当时就在现场，这让她肃然起敬：“周老是个老中医，他曾说孩子们很孝顺，晚年让他和老伴享福，这比什么都好，所以丧事简办，不给孩子增添负担。这样的格局和葬礼至今都让人津津乐道。”

    “我们在监管的同时，也鼓励大家去营造厚养薄葬、关心丧者家属的氛围。毕竟，婚丧礼俗是流传已久的风俗，不能为了刹住铺张浪费的歪风邪气一味地堵，还要引导疏通，树立新风尚，这样才会一代代传承下去。”象山县文明办副主任陈金裕说。

    而作为婚丧礼俗义务监督员的许玲爱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敬老爱老的榜样。她曾经把一个失去丈夫和女儿的孤老当做自己的母亲照顾了整整38年，在老人95岁的时候为她送终。如今这个故事依然让很多人唏嘘不已：丧礼操办得再风光都没有对老人实实在在的爱来得好！

    据记者了解，如今象山的婚丧礼俗新风正如雨后春笋在拔节生长：象山专门构建了婚丧嫁娶智能化社会服务平台，提供简办的一键式服务，建成了一批公益婚礼基地、打造一批示范家宴中心，对丧事简办提供免费悼念小厅，开通火化绿色办理通道。

    七届集体婚礼，让更多年轻人慢慢理解有意义的婚礼并不等于豪华婚礼，更有新人租用公交车迎亲，成为一生中最别具一格的日子；还有老人带着孩子走进红十字会，办理了器官捐赠手续；最近6年，象山一共有171位逝者选择了树葬、花坛葬、草坪葬和海葬。

    记者  张晓曦  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