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青 我是在看了孔亚雷的译后记《秋日之光》后,才去看的《光年》。孔亚雷的文字引发了我阅读小说的兴趣。 主人公芮德娜是一个束缚感很少的女人。她天生不羁,生活就像她手里的餐盘,她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当她觉得眼前舒适的生活不够幸福,想要追求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她就和丈夫离了婚,去过一个人的生活,哪怕生病,也不自责、自怜,超越恐惧和孤独,不依靠任何人。 这部小说很主要的亮点在于芮德娜这一人物提供给读者的价值观的思考。作为人,尤其是女性,如何真正拥有自己的生活?生活中的大多数人都是随波逐流,甚至被动挣扎,很少能够进行主动选择并在这种选择中拥有幸福。芮德娜虽然有艺术气质和艺术品位,但她本身并不进行纯粹的艺术创作,她只是喜爱艺术,并受艺术的熏陶。“如你想象的那样去生活”,你可以对自己的生活进行设计,就像设计一块精美的桌布,“食物、床单、衣服”等每一个生活的本质构件都可以散发让人赏心悦目的美感。如果毫无破绽的生活只是表象,那么就要推倒它,重新设计。 芮德娜的自我完成其实也是有渐进式的发展变化的。从一开始对物质、美貌及男性情感的依赖,到后来的超越虚荣,超越对贫穷、孤独的恐惧,获得自由丰盈的生命质感,这中间有几个关键的节点引导着她的生命历程。父亲去世、对情人杰文情感的变化、离婚、结识布洛姆、彼得·达罗的去世、得病等都是她生命中的重要事件。父亲去世之后,她感觉通向终点的道路在前,对人生有了新的思考;关于杰文,她意识到他无法更深入她的世界,她需要“呼吸新鲜空气”;离婚之后,“她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结识布洛姆,发现了有力量、充满生命力的新生活;达罗患硬皮症,芮德娜见了他之后心神不宁,怀疑命运的选择,但正是这样的恐惧与思量,才让她更有迎接死神降临的心理准备;四十七岁,她病了,但她感觉身体和大脑“如此平静”,上帝召唤,她真正抵达了彼岸。 小说中,芮德娜的丈夫维瑞是作为一种对比存在的,他代表了生活的大多数。他也有自己的梦想,也有“渴望去过的生活”,但还是选择“人们相信你在过的生活”,过着外表丰美实质溃败的生活。他总是被动地被生活选择,情人卡亚离开他,妻子离开他,生活“像纸片般随波逐流”,后来他娶了丽雅,也只是为了对方,他受困于最卑微的日常生活。小说中,芮德娜让人欣赏或者说羡慕,而维瑞则让人同情。尤其是离婚后,维瑞那种近乎死亡的生存方式,他的抑郁、忧伤和奄奄一息,让人不觉心疼。直到生命的最后,他也没有自己完整的精神世界,他的抵达需要更长久的时间。小说中,作为芮德娜对比存在的还有丽雅、伊芙、诺拉等形象。这些女人要么依附于男人的爱,要么依附于男人的名声。 书中多次出现“船”的隐喻,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引人深思。在时间的河流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艘船,要么抵达彼岸,要么沉没。 《光年》奠定了詹姆斯·索特“作家中的作家”地位。苏珊·桑塔格评论:“詹姆斯·索特是极少数我渴望阅读其全部作品的北美作家之一。”《巴黎评论》说:“詹姆斯·索特是一位技艺臻于完美的说故事的人。” 其实,就《光年》来讲,它的亮点并不是在讲故事。小说所有的情节都是日常生活的琐碎片段,就像记忆碎片的拼接组合,而且这些碎片也谈不上闪耀生活的高光。它很通常,一点也没有波澜壮阔的传奇,顶多是生活的一些小涟漪,不过它披上了一层音乐、戏剧、阅读、生活方式探讨等精神生活的外衣。 光阴掠过,生活的碎片在记忆的河流中浮沉。詹姆斯·索特以全知视角记录着维瑞夫妇的岁月。有一个“我”的眼睛追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所思所想。虽然罗兰·巴特曾宣布“作者死亡,写作开始”,但作者的现身其实并不影响什么,某种程度来讲,拓宽了读者的认知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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