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晨阳

    家里楼顶上有10平方米的空地，爱人想种菜。她从网上买来种菜养花的水泥箱和塑料箱，我开车去城外田沟取回泥土，用尼龙袋一袋袋背上楼顶，倒进箱中，爱人把泥土整平。种什么菜呢？爱人和孩子谈论起来，女儿要种菠菜，儿子说种萝卜和青菜。儿子的惠琴幼儿园有菜地，老师带他们时常观察，小家伙认识了胡萝卜、青萝卜、白萝卜和青菜、生菜等。儿子兴致高，想赶快种，我带他买菜种，他开心地喊叫着好啊好啊。

    A

    对于种菜，我不陌生。小时候，家里种了很多菜，吃不完，父亲把菜挑到集市卖。父亲卖菜前，要把菜洗得干干净净，还要剔除菜里的杂草和烂叶，这让我很烦恼，认为父亲傻。邻家大伯卖菜从不清洗菜根上的泥土，他还对顾客说带泥土的菜最新鲜也最好吃，顾客信。大伯每次卖菜的钱总比父亲的多，因为泥土也有价，大伯的精明不就证明父亲傻吗？父亲笑而不语，我站在河边撅着小嘴，就是不愿帮父亲洗菜。

    父亲挑着担子，扁担在父亲肩上有节奏地快乐跳动，我跟在后面蹦着跑，往集市上赶。父亲的菜干净又便宜，他给顾客的斤两足，没多久，菜卖完了。邻家大伯对着父亲直摇头，父亲视而不见，拉着我买油条吃。

    菜能换油条，我幼小的心灵意识到种菜的价值。父亲种菜时，我帮父亲翻土、施肥、浇水，小脸上的汗水往下滴也不想休息。这时，父亲端碗水过来，问我又想吃油条了？我点点头，一口喝尽碗中的水。

    “想什么呢？”爱人拍下我，指指儿子，儿子正用小铁耙翻土，然后，拿着一包青菜种往土里倒，他不是种菜，他把菜种当肥料了。我和爱人忍着笑，没有阻拦儿子，任他种。

    楼顶上种了菜，我和爱人照样去买菜。我很少买市场批发的菜，怕出现安全问题。我曾见商贩把绿色塑料瓶里的液体倒在蔬菜上，他们说倒的是水。一个卖菜的阿姨说了实话，绿色塑料瓶装的是保鲜液。对于容易腐烂的蔬菜，商贩在长途运输中往菜上喷撒保鲜液，把一个个绿色塑料瓶夹在装菜的泡沫箱中，这样，蔬菜连续几天保持着“鲜艳”的色彩。我从商贩手中买回来的菠菜，在家放几天，菜叶仍然翠绿，像刚从地中拔出的，你仔细看，菜叶上有层光亮的油层。有一次，岳母从菜市场买回一把青菜，手摸，菜叶光滑，用水清洗，水珠从菜叶上滚落下来，一闻，青菜仍残留着刺鼻的气味，我不得不扔掉青菜。商贩为了利，他们会放下手中的绿色塑料瓶吗？我又想起小时候的邻家大伯，他活着的时候，从不愿洗去菜根上的泥土。

    小区周边，有几位大爷、大妈，常把自己种的菜拿出来卖，他们说蔬菜没有打过农药，也从不喷保鲜液。我常买他们的菜，虽然菜价比菜场的高出许多，但吃着放心。

    B

    儿子种菜，每天都要去楼顶看。当菜苗从土里钻出，小家伙高兴喊着妈妈、爸爸，劳动获得的喜悦全写在他稚嫩的脸上。菜长出来后，儿子不忘记给它浇水，他提着水壶把水全倒进土中。小家伙很喜欢“倒”字，种菜是倒，浇水仍是倒，整个菜箱被他倒满水，我和他妈妈仍不管他。

    过了半个月，爱人种的青菜可以吃了，蒜苗也长得绿油油的，儿子的青菜拥挤在一起，像豆芽。儿子问妈妈为什么，妈妈给他讲种菜的知识，儿子点点头，重新种菜。楼顶上有一空箱，没有种菜也没有养花，是爱人专门预留给儿子的。有了第一次教训，儿子第二次种菜时很上心，他用小手捏着菜种，小心往土里撒，还问妈妈这样种可以吗？儿子撒好菜种，不忘记用小铁耙扒土覆盖菜种，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菜再一次长成“豆芽”。

    宁波的气候很适宜种菜，一年四季都可种，菜的生长速度也比较快。爱人和儿子撒好菜种，过不多久，楼顶上便绿色一片。在灿烂的阳光下，一块独特的空中小菜园在城市里显得特别有春意和田园风光。有空，爱人和我带孩子为菜捉害虫，儿子把贪吃的小蜗牛一个个捉进玻璃瓶中，用他自己种的菜喂养，菜叶的青虫成了小乌龟的美食。自从种上菜，孩子学会了节约，他们把淘米水当作肥料倒进菜地，还收集做饭的洗菜水，用来浇菜。孩子变得勤快起来，主动帮助我和爱人做起家务，他们的笑声也多起来，这是种菜的意外效果，是我和爱人没想到的。

    儿子种的青菜和生菜可以吃了，他不准我们吃，说等菜长到天一样高时才可以吃。我看着他天真又认真的样子，点点头。第二天，生菜还没长到天一样高，儿子自己摘下几片叶子，用清水洗下，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小家伙兴奋着说，爸爸，妈妈说生菜能生吃，妈妈还说，自己种的菜是天然绿色食品，是健康的食品。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生吃韭菜、生菜、茄子、白菜等，我不知道为什么见儿子生吃菜时感到惊讶，可能怕他养成生吃蔬菜的习惯，吃从市场买回的菜吧。

    C

    楼顶上种菜，不能解决家里吃菜的问题，爱人当初种菜，其主要目的也不是吃菜，是想在工作之余体验田园之乐和陶冶情操吧。

    有朋友来，见楼顶种的菜，赞不绝口，我用楼顶的菜招待他，俩人喝着小酒，想起杜甫《赠卫八处士》中的诗句“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我又想起单位的颜台，她时常把自己种的蔬菜送给好友，朋友说她的蔬菜是最珍贵的礼物。颜台种的菜并不“鲜丽”，青菜叶还带着淡淡的黄，一看便知养分供给不足的原因，但颜台的蔬菜吃起来爽滑酥嫩。

    朋友说，他想寻找一块地种种菜。但我说，城市土地用于开发，土地的价格只涨不降，想在“寸土寸金”中寻找块种菜的地有点痴心妄想了。

    朋友笑笑说，那我只好把菜种在心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