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  燕

    乍听《人间草木》这书名，可能有人会觉得不就花花草草吗，挺庸常乏味的。但如果你一不小心翻开了这本书，首先入眼的会是作者的几页画作，蜻蜓、紫穗槐、牡丹、杨梅……恬淡清雅，古拙淳朴，养眼又养心。然后才是前言、目录和篇章。读那些文字，无论写草木蔬果，花鸟虫鱼，还是记凡人小事，乡情民俗等，都满溢着文人的雅趣和情调。其间，还时不时抖露一些稀奇的冷知识和可爱的玩意儿，更有朴实典雅、亲切隽永的文风加持，读来有趣味，有温情，有收获，只怕很多人要欣喜得捧此书在手，放不下了。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很多人听过歌，也知道这种花，但又有几个人知道山丹丹长一年就开一朵花呢？用鲜南瓜子去壳磨细“点”出来的豆腐吃过没？滑、嫩、鲜，色白而微带浅绿，入口清香,中国人对美食的追求一向别出心裁。虽然螃蟹长得丑，可把它挂在门上用来驱病邪，让人家情何以堪？波尔多液为何叫波尔多液？原来，波尔多是法国的一个小镇，出马铃薯。有一年，法国马铃薯都得了晚疫病，跟火烧过一样，病得很厉害，只有波尔多镇的马铃薯安然无恙。后来找到了原因，波尔多镇外有个铜矿，一条小河从矿里流出来，河床是石灰石，水成了蓝色的，不能饮用，农民用来浇地，此地的马铃薯就这么幸免于难了。而从此，世上便有了波尔多液这种杀菌剂……

    在《人间草木》里，这样的引经据典，各种说道，可谓随意穿插，信手拈来，字里行间透出来闲适之气，有味儿，还带点幽默，让人读着读着，忍不住会心一笑。全书分五个辑——“人间草木”“世间风物”“行者无疆”“记忆的味道”“星斗其文，赤子其人”，那些寻常细微之物，记忆里的风物、味道，行走世间所遇所感，还有与沈从文、闻一多、老舍、金岳霖等往来的点滴，如聊家常那般娓娓道来，却又平中显奇，淡中有味，行文似百转千回的水道，行于当行，止于当止，自由，自然，足见大师功力。

    这本书的作者——汪曾祺，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他博学多识，情趣广泛，爱好书画，乐谈医道，对戏剧与民间文艺也有深入钻研。沈从文赞其有思想有文才，大器晚成，宠辱不惊。贾平凹在一首诗中这样评价他：“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

    能写出这样平和闲适又天真浪漫文字的人却一辈子磕磕绊绊，历经苦难和挫折，受过诸多不公正的待遇，但他始终旷达平静，并创造了乐观诗意的文学人生，人们亲昵地称他为“老头儿”。本书中的名篇《葡萄月令》，写汪老当年在葡萄园劳动时的感受，把葡萄从一月到十二月的样子描绘得那么细致、美妙，那种对劳动的尊重，对自然的热爱，让人心生敬意，也让人觉得温暖。另一篇《草木春秋》里，写到他曾去西山种树，活很重，“那真是玩了命”。一早就上山，带两个干馒头，一块大腌萝卜，山上酸枣熟了，摘酸枣吃，草里有蝈蝈就烧蝈蝈吃，就着馒头很香。他在文中说：“人不管走到哪一步，总得找点乐子，想一点办法，老是愁眉苦脸的，干吗呢！”看，多么豁达、乐观、幽默，可爱的老头儿！

    汪曾祺认为，人们如果能养成一些正常爱好，具备文明素养，懂得亲近自然，知道欣赏美，就不至于去毁坏世间的美好事物。而读他的《人间草木》，绝对是亲近自然，欣赏美，怡悦心情的一种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