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4版:三江月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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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6月01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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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桃树

    □陈宏强

    桃树大抵很好存活。往往吃完桃子后,不经意间向草丛里随手一扔,来年就能从土中冒出芽来。我家祖屋后门口有棵桃树,也并没有特意栽种,更不知是源自谁吃完落下的桃核,只一年时间,就冒了半墙高。在农村里,这样的小桃株寻常可见,并不惹眼,极有可能因为清理草丛被连带着拔去或枯于农药。但那棵桃树绿了枯、枯了绿,挨过了第二年、第三年,直到第四年,祖母开始想着把它好好养大。春草刚刚冒出来,祖母就开始除草,一茬茬地拔,周围几平方米内不再允许草丛肆意生长、扩围,守护着这颗桃树的私有领地。它从“散养”变成了“圈养”,也自然而然地成为我家的桃树。

    这年秋冬之际,桃叶刚刚落尽,祖母便找人来修剪桃树枝条,疏除过密的枝梢,以便第二年更好地受光、通风。细想起来,这应该也是它完成从“株”到“棵”的华丽蜕变的肇始。自那以后,这颗桃树慢慢地长大了,树冠最高处都要超过一层楼,甚至还成了我家的“标志物”。记得一位上海的远房亲戚来访,一时间认不得是哪户。问了村里人后,就是靠着一句“后门口有一棵大桃树那家”,按“桃”索“户”,找到了我家。

    没有嫁接前,这棵桃树要数在端午节前最为风光。在老家农村一带,每年端午节有习俗——挨家挨户都要挂上桃树枝,与艾草、菖蒲等捆成一束,名曰“辟邪”。因此,每年端午节前筹备这些时,我家那棵桃树荣幸通过了全村人的肉眼“筛选”,枝条一度挂上了全村每户人家门口。祖母一向热情,不光提供剪刀、绳子,还时常给那些派小孩子来要桃树枝的邻居帮忙剪、捆。

    桃枝剪去后,当年就很难结果,那些剩下的绿叶随风摇曳,辉映在祖屋的白墙上,宛如一幅绿白相间的帘子,遮蔽出一处阴凉。后来,村里为了装饰,在河道边里栽起了不少桃树,人们的端午“取材”有了它源。祖母请来了邻村的嫁接师傅,将多余的枝条剪除,剩下的枝条一一切开,嵌入砧木并缠紧。过了几年,每当密密麻麻的果子挂上枝条,祖母都要拿几颗粗壮的木棒去顶住那些被压下来的树枝,似乎生怕它们受累不肯再长大。

    每年七八月份,桃子就到了成熟期。此时正逢暑假,自然也逃不过村里小孩子的眼睛,三五结伴经常来到桃树前“巡视”一番。祖母拿出早就摘下的果子,一一分给大家,乐呵呵地看着孩子们吃。熟透后的桃子或者害病后的桃子都散落在桃树下,一夜间可能就会烂掉,祖母会仔细捡拾回家,洗净后放入大灶台里煮成桃酱。“我牙口不好,只能吃这桃酱”,每当家里人阻止她吃这些烂桃时,祖母就这样说道,顺便还盛一碗好的桃酱央着我们拿给邻家那些长者们。

    祖母过世前一年,这棵桃树长满了一层层黑色的腐斑,有几处枝条上甚至还穿了孔。家里请人来喷洒农药,又疏了枝条。剪下的一根小孩腕口粗的枝条,上面有一个分岔头,专门让木工裁去两头做成了一根拐杖,预留着可以给卧病在床的祖母康复后做个支撑。然而,桃树第二年依旧没有等来发芽,光秃秃的树枝被一阵台风卷折,再也没有抬起来。祖母终究也没用上拐杖在桃树荫下站一会,没有挨过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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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