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七曜 早晨正在梦乡里神游,可楼下的嘈杂声还是把我吵醒了。推开窗往下一瞧,楼下又排起了长队,这才知道,今天又是做核酸的日子。以前是天天做,现在疫情有些好转,改成了两天做一次。核酸必须做,否则,公交车乘不了,商场、菜市场进不了……只要知道今天做核酸,大家都很自觉,像小学生一样整整齐齐排好队,然后“长龙阵”缓缓移动。扫进场码、被扫预约码或身份证,并张大嘴巴进行核酸检测,鱼贯而入,有条不紊。 我下了楼,也成了“长龙里的一鳞片”,我们在晨阳里金光闪闪。 可是,前面传来了吵闹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大。 原来,一对七十多岁的夫妻也排着队等候进场做核酸。但进第一道门必须扫进场码。在那里负责守门的是一位模样精神的志愿者。他穿一条有格子的咖啡色裤子、白T恤套红马夹,头发有点稀奇古怪,四周理得精光但中间的那部分却扎成了一束马尾辫,像艺术家。他大嗓门,工作也比较负责,大伙儿对他印象深刻。那就称他为“老负”吧。 可今天,老负却莫名其妙地和那对夫妻吵了起来,而且前面已经推推搡搡了。我看到老负大着嗓门,坚决不让那对夫妻进去,可那对老年夫妻偏偏要往里面冲。老负像大鹏展翅,把粗壮的双臂伸开,拦着门。但那个老年妇女依然不依不饶、“奋不顾身”直往里冲,老负臂膀的高度正好介于那位老年妇女的喉部。老负像石柱,老年妇女如蜻蜓,蜻蜓撼石柱,不自量力。在“冲击波的反弹”下,加之老年妇女一激动,心跳加速,随后胸闷头晕,便在那一刻倒下了,又吐了一地。而那个老头,看到自己的妻子倒下了,肯定是不想“善罢甘休”,冲上来把老负的手臂也抓破了。然后又忙不迭地打电话叫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赶紧过来助阵。因为夫妻俩均是老年人,老负既不能“奋力还击”,又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大声喊着继续拦住他们。 社区里的工作人员也来了,他们做老人的思想工作,说不要吵了,老负这样做没错,你们应该理解他体谅他。 原来,这对老年夫妻是本小区的居民,当进第一道门时,老负请她扫进场码,没想到她来一句:偏偏不扫。也许她觉得自己是这里的居民,可以不扫;也许她觉得我是老年人,可以倚老卖老。 听到这样的回答,老负也生气了,他说你今天不扫进场码,就不让你进去,然后又高喊着来一句,后面的先上。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那对夫妻的女儿和女婿也赶到了,看到自己的母亲“口吐白沫、面容憔悴”,她的女儿不问青红皂白,不戴口罩就冲上去和老负吵了起来。大意是我母亲身体不好,出了事情你必须负责。老负说我对事不对人,进场必须扫码,如果你的母亲不会,我可以教她怎么扫。顿了顿,老负又说,上次就是因为自己一不留神放了一个黄码人员进场,后来这一组的核酸检测又得重新做,这给检测部门增加了麻烦,而自己又被领导批评了。 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来助阵,老妇人缓过神来,又排在队伍里——她“冲”过了第一道关。老负仍然不同意她“闯关”,他把红马夹一脱一甩,对社区里的工作人员和核酸检测人员高声说:如果你们今天让这个不扫码的老妇人做核酸,那我不干了。 此刻,大伙儿劝慰着他。大家都说,老负,这里少不了你,你这红马夹必须穿上,我们心里清楚,你受委屈了,你辛苦了。 听到大家都这么说,老负又很不好意思地穿上了红马夹。 警察赶到了,问明了情况。两个小警察细声细语地劝慰着老负,说老负您辛苦了,气量大点,唉,我们有时候也常受委屈,但都是为人民服务,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老负说,那老妇女总得向我赔礼道歉吧,再说,他的老公把我的手臂都抓破了。社区的工作人员说,老负辛苦了,我去拿创口贴,一阵烟似的远去。 可是,这脾气执拗、固执任性的老妇女她怎么可能搁下自己的老脸给老负认错呢。最后,还是她的女婿说我代表他俩给您认个错吧。没想到,老负挥了挥手来一句:算了,还是我向你岳母认个错吧。 老负又去守他的门了。 老负的气消了吗?有人说消了,有人说还没有消。你认为呢? 其实,就是一句话的问题,如果大家面带微笑、语言温和,像清晨山林般明澈,那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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