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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王一川 |
夏天六月,以小朋友的节日开始,又以小朋友的考试收尾,6月总让我回忆自己的童年,童年的吃、童年的穿、童年的玩,最忆的还是童年的乘风凉。 乘风凉的序曲是㩤水。被火辣辣的太阳晒了一日的墙壁,可用宁波方言的“火热涾涾滚”来形容;地垟也是“火热涾涾滚”。第一桶河水㩤下去,墙壁或地垟或多或少会“噗次噗次”作响。㩤水,遭殃的是蚂蚁。爬出蚁穴,寻觅食物,准备晚餐的蚂蚁,忽遭“水灾”,来不及逃生的蚁儿将被淹。没过多久,地上墙角的蚂蚁,成群结队,为首的个儿硕大的蚂蚁簇拥着被水灾夺去生命的同伴,它们浩浩荡荡,在我们的脚边爬来爬去,似悼念,似抗议……这情景千万别让老人看到,否则老太们念着阿弥陀佛,不是关照我们不要对准蚂蚁㩤水,就是让我们学学蚂蚁的团结。我们和伙伴们嗯嗯地应着,等老太们离开,就逗蚂蚁玩,边玩边唱童谣:蚂蚁蚂蚁,快来!砧板薄刀带来!阿爹阿娘叫来!前门后门关来!此乃一大乐趣。地垟上的水无法蒸发,留下或大或小的“水明汤”,以“制造”冷阴为目的的㩤水才告段落。 乘风凉也称纳凉,一般都在夜饭后,而我家因近水楼台先得月,晚饭都在后门口吃,颇有“南风吹吹,老酒注注”那种惬意的享受。然而若遇雷雨天,那纳凉晚餐的遭遇虽不像蚂蚁那般惨,却比蚂蚁狼狈得多,尤其遇上不打雷的雷雨,那雨来得迅猛,而雷雨前的闷热使人入屋是那么的难熬,侥幸心理的驱使又让人犹豫难决。还记得一次,父亲刚端起酒杯,劈头盖脑的雨滴落得措手不及,嗜酒的父亲自然管他的酒杯与酒瓶了,母亲立马拿桌上的菜肴,两手拿两碗,姐妹仨被大雨吓得惊惶失策,竟搬椅避雨,奔进灶间,回头发现雨中的“下饭”,皆成菜汤……想起那次的狼狈相,令我发笑,亦感慨:人啊,有时真不如蚂蚁的团结与勇敢。 没有雷雨的日子是纳凉的好日子,没有雷雨的纳凉也真有趣,除了下棋、猜谜语、看流星、谈山海经,最吸引我们孩子的还是应老师讲的故事。 应老师是墙门里的秀才,他满腹经纶,每天有说不完的故事,印象颇深的要数福尔摩斯侦探的故事,头夜听过后,翌日小朋友都会模仿福尔摩斯的神态。甚至有男孩手臂挂顶黑洋伞,走路一摇一摆声称自己是福尔摩斯。应老师绘声绘色的故事,令大家身临其境,好多次我被吓得不敢一人独自去灶间,哪怕口渴想喝水,也忍着。 儿时纳凉的记忆还有不少,我的童年正是物质匮乏的年代,那时吃饭按定量,鲜鱼凭卡买;一件布衣俗称两用衫,冬作罩衣春当衫;那时的精神食粮更匮乏,而乘风凉所听的知识,似书荒年代的万宝全书,能不让我记忆犹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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