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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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7月0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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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草

    □童鸿杰

    一大早,朋友从梅山回来,送了我一筐西瓜。

    也许是为了保鲜,西瓜上还盖了一把青草。草显然是刚割的,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一下子就把我拉回了童年,拉回了乡下。

    小时候,到了这个季节,父亲干活的山岙里,到处都是绿汪汪的野草。它们一坡坡、一岭岭、一茏茏、一丛丛地集合着,好像在开会,又好像在放哨。草的种类太多了,除了眼前的芨芨草,还有飞蓬草、狗尾草、青蒿草、蕨蕨草。每天清晨,很多草尖上的露珠,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山岙里,有一条笔直的水道,那是用来引水灌溉农田的。水道里,有好多“革命草”。这种草,一般是用来喂猪的。闹灾荒的时候,村里有人尝过它的味道,煮熟之后,泥腥的气息不会消失,还特别难吃。水道里也能看到几处水葫芦,上面总有几只大眼睛的蜻蜓在飞舞。它们一会儿侧飞,一会儿倒飞,一会儿平直不动,像一架飞机悬在半空。

    水道边,是父亲的瓜田。这时节,各种杂草好像听到了召唤,一下子全都蹿了出来。它们拔着节,拖着蔓,像顽皮的孩子在宠爱他的老人面前肆无忌惮。

    “拔草啦。”听着母亲的呼唤,我跑上几步,从田埂上跃起,在一片青绿的泥土上踩出了两个小脚印。

    瓜田里最难拔的杂草,叫“乌作青”,那是村里人给它们的命名。那种草细细的、绿绿的,密密麻麻地长在泥土里。一手抓上去,明明感觉揪住了,一把拔起来,却只有几片叶子在手上。我再抓,再拔,用力抓,用力拔,结果还是一样的。拔草真难啊。我一边咕哝着,一边看向母亲。母亲不像我,没拔几下就烦了。她耐着性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草根,一棵一棵地往上拔。那姿势,好像她在绣着花,长长的眉毛下,乌黑的眼睛闪闪发亮。

    田里的西瓜害怕火热的太阳,母亲会拿出提前准备的稻草给它们盖上。这个时候,父亲则在稻田里准备拔“霸草”。霸草的学名叫稗草,刚长出的时候和稻秧一模一样,成熟后却比稻子长得饱满长得高。所以一等稗草抽穗,父亲就会抓紧时间把它们连根拔起,然后集中烧毁,不给它们滋生的机会。

    天空湛蓝,艳阳高照,风吐着火苗,在山岙里卷起热浪。父亲站在稻田中央,脖子上围了一条毛巾,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和平时不同,父亲不再光着膀子赤着脚,他穿着一套长衫长裤,脚上一双绿胶鞋,背上还有一个竹箩筐。和母亲一样,他也是认真地拔着,每拔掉一棵稗草,就会露出一丝微笑。我看见他额头上的汗珠像珍珠一样,闪闪发亮。

    “打水嘞。”随着此起彼伏的喊叫,水道里的水位越来越高,那些水白花花地翻滚着,哗啦啦地流动着,好像有谁在吹冲锋号。一批批的革命草和水葫芦跟着号声,向着稻田冲来了。

    父亲走出了稻田,放下了箩筐,拿起了钉耙,守在了田埂的缺口上。炙热的阳光下,他像一位穿着铠甲的将军,守护着稻田,也守护着一季的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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