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鸿杰

    外婆拿起一个小勺，把滴着汁水的黄桃舀到小碗里，放在了我的面前。多么晶莹透亮的桃子啊，我大口大口地吃着，感觉吃东西的欲望再次回来了。“真好吃，外婆。”“好吃多吃点，明天再给你买。”后来，我才知道，这罐头不好买，外婆托了好几个人才从城里带来的。

    小时候的村庄里，还有一种爱吃的桃子，叫寿桃。它是用面粉做的，长相圆润，味道也好。1992年的夏天，外婆过生日，我跟着母亲和几个舅妈一起做寿桃。先将面团搓成长条，用刀切成面剂，面剂揉成圆，压成小圆饼，再在中间旋一个窝，窝里放上豆沙，用虎口收拢，捏成一个带尖的桃子状，然后用刀背压一下中间，压出桃子的纹路，最后拿一点红色的粉，用水调匀了，拿个小刷子给桃子上色。

    “外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寿桃蒸熟了，我赶紧给外婆挑了一个。“阿杰，要上班了，多赚钞票。”外婆也拿起一个寿桃，笑眯眯地放在我的手上。那一天，外婆一直在笑，我也跟着她笑，感觉那桃子一样的包子软糯香甜，味道美得不得了。

    “想啥呢，这么甜的水蜜桃也不吃。”妻子把一个水蜜桃放在我的手上。这个桃子圆圆的、大大的，怎么看，都和我画在外婆家木窗上的桃子有点像。记得小时候外婆和我说，农历三月，桃花开了，所以也叫桃月，可是现在想来，桃子成熟的季节也应该叫桃月。你看今晚的大月亮，多像一个长相圆润的桃子呢。

    刚过了农历六月十四，奉化的朋友就寄来了桃子，说是今年的天气太热，桃子的采摘提早了一些时日。

    小时候，相比吃桃子，我更喜欢看桃花。当时村学校后面有一片桃林，到了春天，花儿就开了。桃花的花期是很短的，前些天还是小骨朵，粉红的花瓣被一层薄皮包裹着；没几天，一下子就挣脱了，自由了，在枝头欢闹着。那些桃花一开一大片，站在远处凝望，桃林就像一个粉白色的世界。

    桃花一开，阳光越来越温暖，外婆后院里的桃树也渐渐有了新装扮。花瓣一落下，叶子一伸展，毛茸茸的小桃子就露出了小脸蛋。桃树的果子，一开始体形小、味道涩，是不好吃的。为了避免我们乱摘，外婆让我们等一个日子，到那时候再来。等啊等啊，桃子没成熟，把鸟儿给等来了。那时的鸟可不像现在文弱，就算有人在树下，它们还是敢做窝。于是，几个顽皮的孩子就拿着弹弓要打鸟。每次外婆看见了，都会来阻止：小孩子，不懂事，欺负小鸟可不算啥本事。

    放暑假了，到了晚上，月光明亮，推开外婆家的木窗就可以看到那棵桃树。最近的一杈树枝上，桃子真不少。我扳着手指去数啊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到了十个，我的手指都用完了。怎么办呢，我用铅笔在外婆的木窗上，画了一个圆圆的桃子。终于，等到了外婆说的日子，我急匆匆地跑去采摘，其他地方的桃子还有不少，那一杈桃枝上，却只有一个桃子。那十个桃子去哪里了？外婆笑眯眯地说，可能被孙悟空偷走了。

    桃子的品种有很多，有一种黄桃是我爱吃的。1988年的初夏，宁波很多地方爆发了甲型肝炎，我也未能幸免，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当时父母要出去挣钱，照顾我的只有外婆。每天上下午，要各服一贴中药，那味道非常苦，我的胃口全倒了。后来不知道外婆从哪里弄来了两个黄桃罐头。透明的玻璃瓶里，那几瓣黄桃带着隐约的细纹，像一块块黄色的玉璧，漂亮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