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名列

    儿时，县城里有一家“大众食堂”，是饮食服务公司旗下的一家门店。平时供应早点以及简单的饭菜。到了夏天，就会专门辟出一块场地，开设“冷饮”。摆有四五张方桌、几条凳子，成为县城里独一无二吃冷饮的地方。

    当“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的时候，冷饮店就开张了。一只长方形的冷柜，发出“嗡嗡”的机器运转声。至今还记得，冷柜下面有根弯管，上结有雪白的冰霜，在炎热的夏日，显得很神奇。当时，冷饮属于奢侈品，只能偶尔为之。空旷的店堂里，经常没有几位顾客。我们一帮孩子，每当路过，总要隔着玻璃窗向里张望。

    店里的冷饮比较简单，也就三五个品种。最为大众的要数“柠檬水”，四分钱一杯。我们小伙伴会把平时卖废铜烂铁所得的钱结存下来，达到一定的数目，相约勾肩搭背地去往冷饮店。看着营业员打开冷柜的盖子，把“柠檬水”倒入杯中，马上用双手接过来，走路小心翼翼，唯恐洒出一滴。“柠檬水”橘黄的颜色非常养眼，嘬起嘴唇咪一口，顿感凉意浓浓，沁人心脾。就这样慢慢地品着，慢慢享受，直到杯子里再也倒不出一滴“柠檬水”来，才嘻嘻哈哈地回家。

    冷饮店里还有“地栗糕”，样子像现在的果冻，黑棕色，四四方方一块，刚好放进小碗中（饭碗一般大小），上面还撒有糖桂花，只是价格比较贵，要八分钱一块。“地栗糕”的最佳伴侣是“柠檬水”，因单吃“地栗糕”太黏糊，将“柠檬水”倒入，干湿正好，吃起来就软糯、滑爽、香甜，味道太棒了。小时候在想，这“地栗糕”是什么做的？宁波话“地栗”，就是荸荠，难道这荸荠能变身为这么好吃的东西？

    “西谷米”，乳白色，圆圆的，略比人丹大点。一粒粒犹如珍珠般浸在糖水里，用调羹舀一勺入口，凉凉的甜甜的。当时不知“西谷米”的出处？以为可能也像稻谷一样有专门长“西谷米”的农作物。“西谷米”比较贵，需一角钱一碗。

    县里还有专门的棒冰厂，摊贩们从厂里批发来棒冰，走街串巷地叫卖。他们肩上背着四方的棒冰箱，手里拿着一条长凳。在街边，放下长凳，一头放棒冰箱，一头刚好坐人。手拿起一块犹如过去县衙升堂用的惊堂木，边敲击棒冰箱，发出“啪啪”声响，边嘴里吆喝着：“卖棒冰啰，棒冰好买嘞……”有时喊累了，干脆嘴巴休息，但手不能停，这“啪啪”的木击声，就是最好招徕生意的广告。后来有人自制了小推车，从而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去农村销售的，则骑着自行车，书包架子上绑着棒冰箱。

    当时的棒冰只有简单的两种：白糖棒冰与赤豆棒冰。前者四分钱一根，后者五分钱一根。赤豆棒冰最前端有聚集的赤豆，粉甜、凉爽，蛮好吃的。后来又新增加了一种绿豆棒冰，同样，前端聚集的绿豆也是最好吃的。

    墙门里有位上海老太，她孙女偶尔会来度暑假。有一次她孙女对我们说，在上海，冬天也能吃到冷饮，还说冰砖“老好吃”的。大冬天的也能吃冷饮，不可想象，说得我们“馋痨虫”都要爬出来了。

    后来，有一次到上海过年，亲戚陪我在淮海路上的一家冷饮店吃了人生第一块冰砖。穿着棉袄吃冷饮，别有滋味。而冰砖冷香甜滑，真的是“老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