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夫

    正如一位作家所言：人生最让人留恋、念叨的味道，往往不是什么珍馐美味，而是人之初的味道、源自家乡的味道。黄瓜，极其普通的蔬菜，在食品丰富、美食琳琅满目的今天，它在年轻人眼里可能不屑一顾，而对于我们过来人则是最令人怀念的味道。对我来说，吃黄瓜、种黄瓜源于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A.

    记忆中的黄瓜色泽金黄，个大体长，表面光滑且点缀着小刺，握在手上沉甸甸的。用指甲在中间掐一两下，双手握住两头，用力一拗，就一分为二了，顿时汁水外流、清香四溢，年少的我迫不及待地将它往嘴里送。

    黄瓜清香脆嫩爽口，虽属蔬菜范畴，但在我们孩童时代把它看做是水果，是价廉物美的上好水果。大山里没啥水果可以吃，西瓜是稀罕物，整个夏天难得一见，最多能见到几个桃子李子，所以整个暑假伴随我们的就是黄瓜。幸好黄瓜生长期又比较长，从暑假开始到结束都有黄瓜相伴，直到初秋即将开学，黄瓜棚上还挂着个儿不大的“了藤”黄瓜，味道还不错。

    清晨，刚从地里摘来的黄瓜水嫩诱人，母亲将之放在家里阴凉处或浸水缸里备用。上午我从外面玩耍回来，正饥渴难忍，一进门，就从水缸里捞起一根，削皮去蒂，三五下就下了肚，真过瘾。刚吃完一根，手里又抓上一根跑出家去了。

    那时，很多人家都会种些黄瓜，但种得好的也不多。幼小的记忆中，我舅妈家种的黄瓜又大又多。暑假里我和哥俩总不忘去外婆家玩，舅妈招待我们的首先是刚从园子里摘来的一大摞黄瓜，让我们尽情享受。

    暑假里，和小伙伴们结伴上山打柴割草的事是免不了的，没有装水的塑料瓶，随身能带的也只有黄瓜了。每人一根装入刀蔀里，待到饥渴难忍时才拿出来，用溪水一洗，用柴刀削皮，大家坐在树荫下狼吞虎咽起来。有时不够吃，刚好路过人家黄瓜棚，摘一根也无妨。主人知道了也不会计较，真像鲁迅作品里的闰土说的：“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西瓜，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

    盛夏里，南瓜、丝瓜、蒲瓜、黄瓜、茄子、梅豆、带豆、毛豆，各种果蔬豆荚缤纷登场，但能直接当水果吃的也只有黄瓜了。当然，山里人家种植黄瓜的主要目的还是当菜用。做菜方法也多样，可以冷伴、热炒，还可以烤煮。母亲主要以烤煮为主，把黄瓜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在水里煮一会儿后再放入一把梅干菜。经大火烤煮后，一段段黄瓜变软脱皮，梅干菜的香和黄瓜的鲜掺和在一起，吃起来特别清香鲜美入味，别有一番滋味。

    B.

    岁月更迭，四季轮回，如今交通便捷物流畅通，食物品种多样化，各种水果应运而生。吃惯了各种美味的水果，现代人很少再把黄瓜当水果吃了。后来市场上出现了青瓜这个新物种，有时候也能看到形状像黄瓜、颜色像青瓜的变种瓜，但吃起来硬邦邦的，没有小时候黄瓜那般清香脆嫩，味道纯真。

    去年6月初，全国航天科普专家、中国宇航学会研究员田如森教授给学校作了一堂航天航空科普知识讲座，生动翔实的讲座让师生受益匪浅、大开眼界。尔后，他赠给学校一小包太空黄瓜种子，用一个小塑料袋装着，大概有二十几粒，外面的标签上写着“黄瓜”两字。

    这是一包与众不同的珍贵种子，据说上过太空的种子，结出的果子个儿大、品质优。学校把这个种植任务交给了我，我真是求之不得。于是，第二天我就立马行动，在原来种植的番薯地旁边新辟出一小块，选定六个小孔，然后小心翼翼地埋下了黄瓜种子。为以防万一，我预留了几颗储存在冰箱里，打算来年再种。

    几天过去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太空黄瓜种子不知能否出土？学生放学后我又去看瓜田，扒开草，惊奇地发现一个个可爱的小脑袋钻出了土面——种子总算出土了。7月2日，瓜苗已经长到一尺多高了，有的长出了攀援须茎，需要给它搭架了。于是，我在校园的竹林里砍了几根雷竹，搭了一个瓜架。

    放暑假了，一星期后，我特意来学校，发现瓜苗攀得很高了，并结出了小小的瓜，看着金黄的小花和可爱的小瓜，心里满是高兴。同时产生一个疑问，黄瓜颜色怎么是绿的？莫非这是青瓜？

    进入暑期，开启了高温干旱模式，我待在老家避暑，一眨眼十天过去了，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黄瓜苗的成长。7月20日，到学校查看，只见玉米地里的玉米叶子被晒得泛黄卷曲，土层开裂板结。一看黄瓜植株，叶子也晒得干巴巴的，有的泛黄了，没有先前的蓬勃嫩绿，再俯身细看，架下竟然挂着好几条又长又粗的青瓜，但不是我想要的黄瓜，真是又喜又惊。喜的是付出终有回报，惊的是明明是黄瓜种子，怎么结出的是青瓜，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问问其他老师也不知道所以然，后来我百度了一下，说青瓜和黄瓜是同一种，只是不同地方叫法不一样，黄瓜是总称。

    此时此刻也不管是什么瓜了，反正能结瓜就是最好的事。摘了最大的几条，到家削皮切块，发现籽很细小，瓜很嫩。用盐腌渍做了一道凉拌菜，一吃味道还真不错，觉得此青瓜特别清脆鲜嫩，直接削皮当水果吃，水分也特别多。

    几天后，“烟花”台风降临，海曙西部遭遇了百年一遇的洪水，洞桥更是水漫金山，茫茫田野上的农作物全都付之东流。等几天后洪水退去已是8月6日，我赶紧到学校查看，只见历经暴雨大风的打击，瓜架依然挺立着，黄瓜顽强地生长着，只是有些瓜叶被风雨打得蔫蔫的，细看叶子下居然有好几条壮实的瓜，成了黄瓜强。

    太空黄瓜虽然没有长成我想象中的那么粗大，但能经得起高温干旱、台风暴雨的考验，生长期也很长，直到8月底还有瓜在生长，我想这就显现了它与众不同的太空种子的特点。

    C.

    今年开春，随着气温转暖，我一次次地把各种作物种子下播到指定地里，也没忘了去年留存的几颗太空黄瓜种子。小心地从冰箱里取出，一数还有五颗，一颗一颗地将它们撒到预先准备的泥土里，撒上一层焦泥灰，再盖上塑料薄膜，静待奇迹的发生。一星期后，我急不可耐地揭开塑料膜，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也许气温太低，还没到时候；也许种子过期了，失去了生命，因为常理下，一般种子的保质期是一年。又过了几天，我再次揭开薄膜，还好，总算有一个芽儿出土。这棵幼苗显得弥足珍贵，我小心翼翼地用小竹片支起薄膜，给它一个向上成长的空间。

    一天，我遇到村里的一位老农，问我黄瓜秧要不要，我问是怎样的黄瓜秧，他说就是老底子的黄瓜。好啊，我真是求之不得！反正有的是土地。来到他的地里，果然有好多棵秧苗，我拔了十多棵，谢过，趁着阴雨天立马种到空地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定时给瓜苗除草、浇水、施肥、搭架， 瓜苗们“不负我望”迅速成长，抽枝发叶长蔓，一天一个样，一周大变样，很快开花结果。看着碧绿的叶、金黄的花朵、可爱的小果儿，我的心里乐开了花。 前一周还是顶着花儿的小果，等下一周去看，瓜架上居然挂着好多瓜，大的黄灿灿，小的青绿色。再看那棵太空黄瓜植株，离地不高处也挂着一条又长又大青绿色的瓜，这有力地证明了太空种子的优势，过期后的种子不但能发芽，而且还能结果。

    摘了一条黄灿灿的大黄瓜，清洗刨皮，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果然脆嫩爽口、清香扑鼻，确实是小时候的味道，是老底子的黄瓜。

    摘了第一批的黄瓜和一条太空黄瓜，留了两条大的黄瓜和一条太空黄瓜作为种子，期待明年新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