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连

    早上醒来，还闭着眼，先嘀咕一句：“咦，今天穿什么衣服？”

    最近的天气，像一位泼辣的小姑娘，不懂事，容易作，耍起性子来不管不顾，一会儿艳阳高照热情似火，气温瞬间逼近35摄氏度，一会儿又哭哭啼啼嗖嗖冷风绵绵阴雨。于是出门穿衣乱了套，今天开衫，明天短袖，疲于应对，一个不小心，感冒君马上找上门。

    可先生不知怎么啦，听我说声衣服，快快接过话头，牢骚满腹：“你没衣服穿？橱柜都快放不下了，都是你的衣服！”

    见我斜眼瞪过去，他声音小了点：“好好整一整呀，要穿的留，不穿的处理掉，柜子也好空一空。”

    一个女人，虽然生着一张大众脸，虽然年过50不再年轻，虽然默默无闻好比尘世里的一粒沙子隐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没有人在意你今天穿的啥。但是，没有女人是不爱美的！新衣的诱惑如同恋人响在耳边的呢喃、饥人眼前的大饼、缀满繁星的夜空，挡不开推不了。不敢贪吃美食，不敢松懈锻炼，不敢偷懒赚钱，很大一部分是为了能穿得进新衣、穿得起新衣、穿得美美的！鲜衣怒马，拽拽的，妙不可言。

    无奈岁月不饶人，进入不惑之年后，肤色渐差，身材也大不如前。挑的衣服既要映肤色，又要合身材，还要美丽大气上档次，难度系数直线上升。购衣时考虑配肤色多一点，选的色泽自然偏向靓丽，无辜担个老来俏的“罪名”。可是一旦过了头，又嫌俗气，如此反复，难免关在衣橱里的衣服越来越多，能穿得出去的却越来越少了。

    打开衣橱，里面五颜六色、光彩闪闪，看得人眼花缭乱。一长排不锈钢管子上悬挂的尽是衣服，一件紧挨一件密不透风，冬衣夏衫应有尽有。橱柜的底部也堆满衣物，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底——先生说得没错，多半是我的衣服。

    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没衣可穿？

    每一件衣服，在购买的时候都是喜欢的。商家的那面试衣镜又窄又长，似有魔力，试穿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好。网店那些图片美轮美奂，鼠标轻轻一滚，一张张走马灯一样前赴后继扑面而来，还有那些视频、带货直插，一件件新衣通过主持人的煽情推荐，如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彩锦，让人简直移不开眼睛。窝在家里不出门，随意点开网页瞄几眼，大数据瞬间帮忙分析好，推送过来的全是类似的在意的仰慕的衣饰。看着瞧着，手指轻轻一点，收货地址是预先设定好的，免密码支付一刹那扒开你的荷包，成交！女人天生爱美，心甘情愿追随流行。听闻心仪的品牌打折，兴奋得难以入睡，呼朋唤友做伴前往。一脚踏进去，原先想好的预算、设定的购买限额早都抛到九霄云外，不用导购员推荐，互相当参谋，互相怂恿，从头到脚买买买！提着大袋小袋出来，笑靥如花，叽叽呱呱，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捡到了天大的便宜，拾得了万年的宝贝。

    年年如此买衣，好像又年年无衣可穿。

    买衣如同相亲，讲究眼缘。有的一见倾心，第一眼见到就如前世情人，迫不及待拍下来。有的乍眼看去没啥感觉，多看了却是越看越中意，前前后后绕过来弯过去，几乎万里挑一，终究还是选了它。可是，一旦拥有了它们，情况又有了不同。有的刚买回家就觉得不妥，毫不犹豫束之高阁，连吊牌商标都懒得摘下来；有的心里喜欢，穿了三五回后，悟出再穿出去，结合自己的身形，实在有点东施效颦，只好怏怏不乐地收藏起来；有的美则美矣，却不实用，易脏、易皱、不易清洗，千金小姐一样娇气难伺候，一年也就穿一两次作罢；有的面料分外优质，价格特别昂贵，多年下来，版形不见走样，可当下穿上又显过时老气，想狠心摒弃，终归心里不舍，只好继续挂着……

    盼顾衣橱，一声叹息，衣衫琳琅满目，却不尽我意。那条黄花黑底长裙，如此美丽大气，无奈本人缺少天鹅脖，高领折了又折当成围巾了，仍然捂住下巴；那条A字及膝短裙，穿上倒是不错，可惜体质偏寒畏冷，这个天气穿着，身体吃不消要抗议；那件中袖湖蓝色短旗袍，配上黑色大脚裙裤，倒是值得一试，可是因为衣橱里衣服太多，它躲在衣服堆里，似乎寻我开心，千呼万唤不出来；衬衣长裤配风衣？最近腰椎病发作，日日穿平底鞋，不够高挑的个子似乎也不合适吧？

    罢了，再去买吧！反正，每个女人心里，总是缺少一件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