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百丈街拆迁前作者在老房子前留影。

现在的百丈路。 胡龙召 摄

    □张惠玉

    百丈街现在已经叫百丈路了，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它一直叫百丈街。

    我常听父母讲，他们小时候的百丈街是非常窄的，一根晾衣竿就可以搁到对门的窗户上。但街两旁却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店家，热闹且拥挤。

    随着时代的变迁，经过几番拆迁，我小时候看到的百丈街，已经是宽阔的水泥马路了。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这样的马路已经是很大很宽了。那时候车辆少，孩子们甚至可以在马路上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同时它也是通往海曙的主要道路，一辆3路公交车行驶在百丈街上，从七塔寺出发，终点站是姚江大闸。

    街两旁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木结构的二层楼房，密密地挨挤在一起，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有些房子看上去已经搖摇欲坠了。房子虽旧，但人行道两旁的梧桐树却是百丈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宽宽的树叶互相缠绕着，好似一顶顶绿绿的大伞，挡住了夏天灼热的阳光。白天，我们不用遮阳工具，走在凉凉爽爽的大街上，甚是惬意。夜晚，一整条大街上，家家户户在自家门前的人行道上，放上躺椅和竹椅小凳，在树下纳凉聊天；或围坐在长辈前听故事。大家吃着从井水里捞上来的西瓜，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百丈街是一条三百多米的大街，始于灵桥东，终于卖席桥西。从灵桥东往下走，有几家很有名的店铺。如赵大有糕团店，他们店的龙凤金团非常有名，一般人家过生日或办喜事都要特地去订制。怡泰祥南货店，卖的是长江以南盛产的商品：甜点茶食、腊肉腌货、干果海货等。过年过节时用虎头包包好做走亲戚的礼品，彰显的是暖融融的团圆气氛。楼茂记酱品店，因质优价廉而被老百姓认同，店里顾客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除此外，还有新南洋照相店和新华兴理发店。而靠卖席桥这边的店铺基本都是一家一户的小店家，开些杂货铺、小饭店、大饼店、竹器店、理发店、裁缝铺，等等。店虽小，却都有一个个好听的名字，如大昌祥、全昌、鸿兴楼、仁大等，应该都有美好的寓意在里面。而中间段则零零落落地开着几家打铁店、蚊香店、糖果店、小书店，这一切构成了百丈街的格局，两头热闹中间清静。

    我记忆最深的却是照相店，小时候被大人抱着去拍照，大些了和小姐妹及同学一起去拍，也赶时髦拍了一些艺术照。现在回看这些有着时代烙印的黑白照，心底里满是美好的回忆。

    而我最心仪的还是百丈街上的那家小书店，有两间门面，里面一排排书架倚墙而立，满满当当地排列着各种各样的连环画，有古代的现代的，还有电影版的，内容丰富，图文并茂。我口袋里常常有一两分钱的零用钱，几乎都贡献给了小书店。放学时或空闲时，我成了这家店的常客，从看《三毛流浪记》开始，到《七侠五义》《红楼梦》《水浒传》《杨家将》《白蛇传》等等，还有高尔基的三部曲以及已经记不清书名的其他书。这家店的大部分书基本上都被我看遍了，它成了我汲取文学知识的源泉。

    我虽住在百丈街上，上的小学却是忠介街小学。忠介街小学座落在与百丈街平行的一条小巷上，中间就隔着我们住的房子，因此我们常称百丈街为前街，忠介街为后街。通常我去上学会从后街走。记得有一次出门晚了怕迟到，我一路小跑去学校，快到达学校门口时，冷不防从旁边屋里跑出来几只小鸡，我躲闪不及一脚踩在一只小鸡上，可怜的小鸡吱吱叫着蠕动着，肠子已经流出来了。我也吓得呆立一旁，不知所措。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位中年妇女，一把捧起小鸡，对我说：“呒告呒告嗬，你去读书吧。”我慌里慌张地朝学校跑去，竟忘了说声谢谢。

    虽然人家没责怪我，但这件事给胆小的我留下了阴影，以后上学不肯再从后街过了，而宁愿多走一些路一直从前面百丈街走。

    小学毕业后，我们住在百丈街上的同学被整体分配到宁波一中读初中。宁波一中是重点中学，本是每个学校学生中成绩拔尖的才能考进来，而我们不用考试就能入学，等于捡了个漏，享受到了优质的教育资源。从那时候开始，我几乎每天要走完整条百丈街去一中读书。初中毕业后分配去外地工作，从此走百丈街的次数越来越少，渐行渐远。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百丈街拆迁改造并拓宽，两旁的老房子全部拆迁后，与忠介街一起成了现在百丈路的一部分，并逐步东扩，就有了一直到邱隘镇的百丈东路，成了宁波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之一。当年拆迁时，最高兴的要数那些长辈们，告别了破旧的木房子，告别了倒马桶的日子，高兴劲儿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岁月飞逝，往事随风而去。如今的百丈路高楼大厦林立，路上车水马龙，虽已不是我熟悉的模样，但走在街上仍让我感到亲切，使我流连忘返，因为这里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