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 邱隘镇位于鄞州区东北部,据说距今已有1300多年历史。我从出生一直到举家搬迁,在邱隘镇生活了整整35年。而今我已年近花甲,年少时生活的景象时常会在梦境中重现…… 民 居 官房。位于邱隘镇后街的北面。街边有道石门,门槛很高,进门是条笔直甬道,长二十余米,两边围墙足有两人多高,墙壁雕刻着精美图案。甬道尽头又是一道石门,两旁设置石鼓各一。过门槛,下行数级台阶,是一方小明堂,两侧均有厢房。走过明堂,拾级向上,便是正房。正房宽敞亮堂,窗棂做工精致,图案简洁明快,房前廊檐左右两边均分。据说宋时河南商丘有一姓邱的人逃难到邱隘落户,后官至道台,故乡人将其居住地称为“官房”。难怪整个建筑群设置都透着考究、肃穆、威严。 除了官房,邱隘镇上带有“房”字的居所还有不少。另有一则说法:相传宋代有一大官后裔迁入邱隘后生有十个儿子,分住镇中各个不同居所,于是就有了四二房、祖五房、尚六房(现名“贺兴弄”)、七房、文八房、万九房、东十房(现名“东日房”)等。 倒撑漕。位于镇校东边,与学校仅一墙一弄之隔。那里原是邱隘河的小漕嘴,因河道狭窄,船进去后无法调头,要倒撑着才能退出,故名“倒撑漕”。后小漕嘴被填平,遂成居民住宅区,而地名“倒撑漕”一直沿用至今。 邱隘镇地处平原水乡,大多数村落、民居都选择接近水源、朝向良好的地方,连片枕河而筑。在江南水乡,河道两旁的支流断头处,称为“漕”,或形象地叫做“漕头”、“漕嘴”。邱隘镇中心河渠如网,漕口遍布,这一水文特点直接体现在地名上,如:倒撑漕、沈家漕、瓦檐漕、捕蟾漕、淡湖漕等。 严家弄。严家弄位于邱隘老街的南端。顾名思义,是严姓人家住过的地方。据传宋代起就有严姓人家在此居住,后渐成居民区,严家弄名称便一直沿用至今。严家弄是一条弄堂,也是一条长长的檐廊,宽不过两米,窄而长,犹如人的耳道,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那里叫“耳朵弄”,主要是两者有点谐音。 厂堂门。我的老家就在厂堂门(现名:树墙弄106号)的东南角。厂堂门坐北朝南,四合院式。门楼面阔单开间,进深为五柱六檩。中设双扇大门,地面均为红石板。门楼前设照墙,墙上写有“防火安全,人人有责”正楷字样,是院内一邻居老师用墨汁写就。正屋面阔五间一弄,进深均为十柱九檩,穿斗式结构。东、北屋为楼房,前设廊,檐廊牛腿、雀替全为素面做法。地面浇筑水泥,光滑如镜,上有福禄铜钱纹,我们称其为水磨汀。西屋为披屋,平房,用作灶间、柴房。有行家说,根据建筑风格,厂堂门可判断为清代建筑。 邱隘镇民居的名称,或反映地形地貌,或反映历史状况,或反映宗族观念,或反映商贸活动,每个房、弄、漕、门的民居都有讲不完的故事。 镇 校 镇校建于1956年,校名“邱隘区中心小学”,1969年改名为“邱隘五七学校”,1977年恢复原名,后又名“邱隘中学”。 镇校原址位于现邱隘镇振兴路地块,东邻倒撑漕,西边围墙10米开外便是71省道(现为盛莫路);南边有条大路,是当时镇上通往公路的主干道;北边即镇校后门,是小河漕嘴,建有一排长长的河埠头,周围是大片农田。镇校占地五千多平方米,场地开阔,教学楼、篮球场、大礼堂等建筑设施一应俱全,各项教学设施较为完善。 镇校主教学楼位于镇校中心,坐北朝南,粉墙黛瓦,锈红木窗,为二层砖木结构楼房,共16间教室,外加4个小办公室。二楼二十多米长锈红色的廊板上,用白漆写着“爱党爱领袖,爱人民、爱劳动、爱科学、爱护公物”隶书体美术字,令人印象深刻。我在这幢教学楼的多个教室上过课,记忆里最深的,还是那个“山”字形宽阔的楼梯。楼梯全都用实木建造。一楼两部楼梯左右分开,中间留有甬道,穿楼而过,通往后面大礼堂。楼梯到半层高时,180度转弯,合并成一个宽楼梯通往二层教室。楼梯扶手材质厚实,光滑锃亮,同学们课余闲着无事时,经常两腿跨骑于扶手中间,从二楼“倏”地滑到一楼,有一种竞速的刺激感。 主教学楼后边,有小路通往大礼堂。路两旁有农田数垄,这里是小学高年级同学种菜的实验田。下午放学之后,班干部带头锄田拔草,种菜施肥,这是学校为了培养学生的劳动能力。等蔬菜成熟,收割装箩,卖给学校食堂,这笔费用可当作班级活动经费,一举多得。 主教学楼南边,间隔10米多宽的水泥操场,是一排平房教室。中间狭长一间,设置为教师办公室。东西两边各有教室两间。灰墙外侧写有八个深红色大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镇校的校训吧。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镇校的西南角新建了一幢三层教学楼。我读初三时的教室,就位于一楼东边第一间。 在镇校读书的八年半时间里,是我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候。学习不费劲,成绩还不错,又是各项活动的积极分子。同学之间相处亲密无间,还是老师的得力小助手。表扬时时有,奖状年年拿,在同学家长的眼里,俨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1979年初中毕业后,镇校中小学分设,初中部在镇人民路新建校舍,于1986年迁入新址,1988年更名为“董玉娣中学”。之后,镇校原址兴建大型商场,成为镇上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家 务 我年少时,家长们最关心的,并非孩子的学习成绩如何,而是家务事做了多少。记忆中做得最多的家务事,就是洗碗、生煤炉。 那时家里没有自来水,洗碗只能去河埠头。距离老屋最近的河埠头,不过几十步路。河埠头用大石块铺成,无水泥之类的粘合剂,天长日久,石块风化松动,外加长久被水浸泡的石阶长有青苔,滑脚,故须格外小心。洗碗时,端着满满一脸盆锅碗瓢盆,放置于河埠头石阶上,缓缓移动双脚,站立距水面最近的一条石阶,踩稳。那个时候,刚吃饱饭,肚子还胀鼓鼓的,须得长舒一口气,方能慢慢蹲下去。接着,从脸盆里拿出碗来,顺手舀满河水,浸泡着。将抹布搓几下,先把脸盆里里外外洗干净。然后洗碗,洗好一个,倒扣在脸盆里,由小到大叠放整齐。最后,才洗那些油腻的或是黏牢饭粒的碗,实在洗不干净,还得拿回家泡了热水再洗。 宁波人把煤炉叫做“煤球风箩”。我读小学时,煤球风箩烧的是乒乓球大小的煤球,后来改烧煤饼。煤饼又叫蜂窝煤,圆柱形,直径10公分左右,厚8公分,上有12只小孔。煤球店买来的煤饼都是机器做的,太松,且潮湿,不好烧,于是,父亲买回一套做煤饼工具,休息天自己做煤饼。 生煤球风箩是我和姐姐放学回家后第一件要做的事,谁到家早谁生炉子。预先得准备好废纸、软柴、硬柴。所谓软柴,指的是容易燃烧的细竹枝、细枝条、薄柴片等,而硬柴即为耐烧的木柴块。生煤球风箩时,先用火柴引燃废纸,然后迅速塞进炉膛,再铺上软柴,再是硬柴。软柴放的数量要有分寸:少了,等软柴烧光了,还没引燃硬柴;多了,不仅浪费,还有可能堵死炉膛,没等纸片烧光,火就灭了。 等到硬柴被引燃,冒出红色的旺火,就可以压上煤饼。有时放早了,火被煤饼压灭,冒出浓烟滚滚。这时,施展芭蕉扇功夫的时候到了:拿把破芭蕉扇子,往炉底下进气口“啪嗒啪嗒”使劲扇风,加大氧气输送量。一直扇到看见煤饼小孔里摇曳出蓝色的火苗,这才大功告成。等着炉子不再冒烟,说明硬柴已全部烧完,就可将煤球风箩提进屋内,烧水做饭。 刚开始学着生煤球风箩时,我不得要领,要么被烟熏得眼泪水嗒嗒滴,要么弄得灰头土脸。遇到阴雨天,气压低,木柴潮湿,生三四次煤球风箩是经常的事。 等稍稍年长了一些,胆子大了,生煤球风箩技术也随之熟练。但有时为贪图方便,就将废纸、软柴、硬柴按顺序塞进炉膛,偷偷拿火油(煤油)往上一浇,划根火柴扔进炉子,然后,径直往硬柴上放煤饼,剩下的事,就是使劲扇风送气……这样生炉子的成功率蛮高,但成本也高,费油啊! 而今,在城里居住多年,去河埠头洗碗早已成为遥远的记忆,而煤球风箩也早已成了老古董。但圆滚滚的煤球风箩留给我的温暖,和那精灵般蓝色的小火苗,我会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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