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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陈兵做琴时用到的“水磨”工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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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成品”需要晾几个月,让水分自然挥发。 |
宁波城东,古寺耸立,太白山绵延,层峦起伏。就在这群山之中,“隐居”着一位斫琴师,他叫梅陈兵。 梅陈兵出生于1974年,接触古琴也就6年时间。某种机缘下,他从弹琴人变成了一个制琴人。 斫琴,是制琴的雅称。简单地说,就是对木材敲敲打打,使之变成一张古琴。这是一份古老的手艺,它的传承和周朝就有的弹拨乐器古琴一样漫长。 “半路出家”的制琴师 琴轸、岳山、龙池、雁足,如何选材、描中线,定徽位……一讲到古琴,梅陈兵就滔滔不绝,“人们把古琴比作人,有额头、有肩膀、有腰、有脚,比例匀称的,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梅陈兵是湖北人,23年前来到宁波从事餐饮业。2016年,在一次聚会中,他偶然听到朋友的姐姐在学弹古琴曲《酒狂》,“说学不会,很难过”。梅陈兵很好奇,什么样的曲子可以让人痴迷至此?当天晚上,他打开音乐软件,一听就“听进去了”。 这是一个很难形容的瞬间,好像猛虎嗅到蔷薇。梅陈兵当即在搜索栏输入“宁波琴馆”,开始了他学琴的生涯。让朋友们意外的是,外表粗犷的他竟坚持了下来,因不满足于古琴的音色,他甚至跑到扬州,找师傅学起了制琴的手艺。 “制琴这一行,保留着传统的师徒模式,口传心授。看师傅做,多跟师兄弟干活,看着看着就学会了。”在扬州,梅陈兵师从知名琴人郑孟鑫。一年多学下来,他摸索出一些窍门,比如制琴最关键的步骤是掏制槽腹,而最难的是调音。 “听音纯靠耳朵和悟性,如何定高低音,什么样的音松透,什么样的音‘筋络不通’,无法与外人道。”梅陈兵说,古琴源自中国传统文化,制琴全凭手感和经验,很多东西没有办法量化。 2020年,梅陈兵在五乡镇明堂岙村庙前头租了个小院,稍加收拾,改造成“太白琴房”。站在小院里,抬头就是太白山,山脚下还有溪涧。梅陈兵就这样过起了半隐居生活,之前的餐饮店也盘出去了,一心一意制琴。 选料、制图、做底板和面板、掏槽腹、试音、合板、裹布、髹漆、找弦路、装徽位、做面漆、装弦和雁足,“做琴要求很细心,一张琴一般两年才可以成型,很磨性子,也是一种修心养性。”梅陈兵说。 斫琴是时间的艺术 “改行”以来,梅陈兵感觉自己变化很大。“性格比以前好了,不像以前说话语气很重,现在更多轻言轻语。”亲友们也感受到他的变化,慨叹古琴养人。 在太白琴房的每一天,梅陈兵消散了烟火气,越来越像一个文人,冬天做木坯,夏天做大漆,顺应四时之变。 “不同材料有不同做法,不是所有木头都可以成材”“底板用硬木,面板用软木,意味着阴阳调和”“古琴跟酒一样,放置时间越长越香,声音越好听”“一张好琴就像人讲话,导引有度之时,就像人在表达感情”……梅陈兵说的话也越来越有哲理。 “古琴有三种音,泛音、散音和按音,古人把它们比作天、地、人。泛音空灵清脆,像水滴落下;散音浑厚,掷地有声;按音圆润,入木三分。”梅陈兵说,斫琴的时候,这三种声音其实是相克的,“如何把三种声音都照顾到,找到临界点,需要一种平衡。” 梅陈兵记得,被聘为宁波文艺大师的著名斫琴师王鹏曾经说过,做琴的过程就是“一个木头的平衡被打破了,我们又给它找回平衡”。新平衡的建立需要时间的沉淀和检验。 制一张新琴不仅耗时久,而且半年到一年后听声音是不一样的。科学的解释是木头中有水分,声音难免发闷,而在干燥后,木料松透导致琴声大变。 “好琴都是后人评价的。”梅陈兵说,“但也可能,你永远做不出你心目中的那张琴。”从古琴里可以印证很多古文化的东西,“比如做人做事永远中正平和,想象中的圆满是不存在的。” 因为所有工作都是一人完成,梅陈兵的琴房“产量”不高,请他制琴一般需提前一年预订。今年6月,他被聘为国家艺术基金年度资助艺术人才培训项目“传统古琴斫制技艺科技创新人才培养”任课老师,几乎整个夏天都在河南授课。12月,他的古琴将参加郑州博物馆的一个古琴展。几番下来,他在北方的名气反而大于在南方。 “有不少河南、福建、山东的人来定制古琴。”梅陈兵说,在宁波,学古琴的人不少,但知道斫琴的还不算多。“不过去年10月宁波古琴学会成立了,在傅丹老师的推动下,知道的人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梅陈兵说。记者 顾嘉懿/文 潘苗/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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