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时，给自己的人生定了个目标，争取在“夕阳”来临前，拿本驾照。但一直以来种种传闻，说是驾照难考，教练的严格更是令人生畏，故心有惧意，未能付之实际行动。待到了“笃壁日脚”（方言，意为将要到最后期限），终于鼓起勇气，走进驾校，办好手续，开始了真正的“六十岁学跌打”。

    A

    第一环节，基本功压线。当我兴奋地坐进驾驶室，人生第一次握起方向盘，透过车窗直视前方，感觉良好，信心满满。因我报的是手动挡，当时心想自动挡一般多为女士所学，自己一个男子汉，也曾在厂里同机器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自诩动手能力不弱。先看教练示范，然后自己操作，打火启动、换挡、踩联合器、松刹车，车子缓缓前行。所谓压线，就是车子沿着左边的白线大约三十厘米距离处，前进后退往复开，标准是要直来直去。

    教练车是一辆破旧的桑塔纳，吱呀作声。方向盘握在手里，不听使唤，你要往左，轮子偏往右，前行还好点，后退要看反光镜，车子歪歪扭扭，渐渐偏离了方向，要想退回到正常路线，已无可能。正发愁间，忽听到几声敲击车门声，随即而来的是一男高音：“这么搞的，你车子开到哪里去？你会开车吗？下来下来。”口气相当严厉，好家伙，当头给了个下马威，我一时懵了，呆在驾驶室里不知所措。想当年，自己在厂子里学徒三年，也没受过师傅如此粗暴的训责。本想予以回击，后冷静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毕竟还要依靠教练，就算当一回“阿Q”，聊以自慰。

    俗话说，换样工作换副筋骨。晚上躺在床上，手酸脚酸脖子酸，再加上心情不好，有打退堂鼓的念头。细想之下，无奈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有厚着脸面再去学。次日一早，又到驾校，上上大吉，教练换了，是当初报名时陪我体检的高教练。原来教练也是分早晚班的，高教练态度和蔼，耐心执教。

    心情好了，进步就快，不几日，压线结束，转到第二环节。内容是练习车子左右侧倒车、入库，就是驾车先直线，再左转弯，再倒回原地，然后再往右，如此反复。行进中，车轮不能碾过白线，入库停车时，两侧车轮最佳位置停在离白线三十厘米处。幸亏指导我的也是高教练，我练车时间一般在早上与中午，这个时段人少点。岁值初夏，天气渐热，早上还算凉快，中午热浪滚滚，连车座椅也是发烫，常常练得汗流浃背、面红耳赤。

    B

    光阴迅速，期间顺利考出了理论“科目一”，结束了第二环节的项目，继而进入第三环节。第三环节的内容不但是第二环节的延续，而且还增加了侧方停车、走S形、直角转弯等项目。最不易的是侧方停车，常规的是车尾先进停车处，然后再打直停正。转方向盘的时间是关键，要恰到好处，不能提前与落后，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教练以车上的某一点作为标记，当标记碰到白线，即马上打方向盘，事半功倍。教练说，这也是“科目二”的考试内容，要大家务必多练。

    教练姓张，黑瘦的脸上难见笑容，对我们是相当的严厉。你如动作走样，没按他的要求做，达不到理想的效果，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毫不留情地说你，声音越来越响，以致原本只是小走样，完全可以补救的，好了，被他一说，反而找不到北了。张教练也不会因我年纪大了而留有面子，一视同仁。我反正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如真听不下去，就采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出去溜达一圈，再回来。

    “科目二”的考试现场在慈溪龙山，我们曾提早到考场踩点、练习。考场上共有A、B、C三条车道，相对A道简单点，但这是电脑抽签，不能随便选的。考试前夜，我们一行人在张教练的带领下，分乘四辆车，浩浩荡荡地来到考场。大家轮流练习，帮忙看线、找点，一直忙到晚上九点。这时的张教练一改常态，和颜悦色，耐心指点，还帮助几位需加强的学员“开小灶”，令我等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住宿就在考场附近，第二天一早起床，再到考场熟悉一番，考场内声音嘈杂，许多人都是漏夜在练。早上八点，我们在候考大厅等待，有人喝“红牛”，企增加能量，有人太阳穴抹“风油精”，望保持清醒头脑，五花八门，蛮滑稽的。电子屏幕上不断翻滚着“在考”“准备”人员的名单，看得我心情紧张、坐立不安。我的名字终于出现，安排在9号车，B道，在工作台前拍好照，来到考场。须臾，9号车开到，见驾车者与我一般身高，心中甚喜。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不用调整座位与反光镜。而此时的我，心情反倒平静下来，全神贯注按照教练平常讲的要求做。打开左转向灯、挂挡、拉手刹，起步。先是侧方停车成功（车内有语音提示），信心大增，然后走S形、上下坡、直角转弯，均成功，最后开至倒车区域，调整车位，渐渐后退，车稳妥入库，语音系统随即提示：“此次考试结束，考试通过。”真是大喜过望，将车开到出发点，拿到成绩单，细细看了不下三遍。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一行16人考试，12人通过，大家额手称庆，竞相拥抱。

    C

    万里长征已走一半，接下来是第四环节，也就是“科目三”的考试内容：换挡、加减速，联合器、刹车等各方配合，双手双脚并用，难度又上了一个档次。驾校门口有条路，人员车辆比较少，还有十字路口、红绿灯，我们就在那里现场练习。第一次在马路上开车，心慌兮兮，唯恐撞到人。教练姓崔，崔教练与张教练相比，更是有过之而不及。他不但动口严厉说，而且还动手“打”。如不需要减挡时，你的手要去碰挡位时，他就会及时“啪”打你一下，用他的话说，是叫你长记性。后来，到公路上练习时，当你加到最高五档，时速60公里，风在耳旁呼呼作响，他还会一个劲地对你喊：油门油门。初次驾车上路的我们手握方向盘都出了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他却毫不理会地说，有他在怕什么，这么好的锻炼机会，花了钱，错过可惜。哎，后来想想倒也是，经过强化训练，胆子练大了，对正式上路确有好处。

    “科目三”的考场也在龙山，考试临近，我们先去“热身”。考场分为内外两处，考场内分别设置5、6、7三条路线，行完场内，出考场，进入场外的开放道路。场内的三条路线在同一地点出发，开过一段路，而后分道扬镳，然一出考场大门，又殊途同归。

    考试那天，风轻云淡。我驾15号车，考的是5号线。与考“科目二”不同，这次有安全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心里不禁多了一份忐忑。系好安全带，根据提示，先考灯光。而后挂挡、起步、直线行驶、加减挡、变道、超车等，一气呵成。开出考场，运气好，路上人车不多，一个来回，一路绿灯，车稳稳地停住。安全员当即宣布“考试通过”，还得了个满分，令人惊喜。拿好成绩单，直奔大厅，旋即参加“科目四”理论考。

    理论考共有两次机会，好事多磨。第一次，由于我还处在兴奋期，感觉良好，麻痹轻敌。在电脑上选择答案时，不慎点错，没有通过。方引起重视，在外面坐了会，买了一瓶水，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第二次考试，终获成功。

    稍待片刻，现场终于拿到了期盼已久的“驾照”，完成了自己定下的任务。虽然过程辛苦，但结果还是蛮快乐的，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多掌握一门技能，多一份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