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三江月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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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2月05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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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古代文人的“怀才不遇”

    高云海

    翻开中国古代文学史,我们会发现一种奇特的现象:古代许多文人,虽然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闪耀着夺目的、永恒的光芒,但在仕途上却坎坎坷坷,少有建树。一部中国古代文学史,其实也是一部古代文人的磨难史。对于这种现象,后人多同情地冠于“怀才不遇”一词,笔者对此却有不同的理解。

    “怀才不遇”,前提是须有“才”。没有“才”,又何谈“遇”与“不遇”呢?

    “才”有“文才”和“官才”之别。“文才”,是指在文学领域里的才能。流传至今的古代文人的诗歌或文章,都是经大浪淘沙后的精品,他们所怀的“文才”早已得到举世公认,无可争议,不是“不遇”,而是“遇”了。“官才”,是指做官的才能。中国古代选拔官吏的方法是科举考试,考试的内容是写一篇政论文章,以文章的优劣作为选拔官员的依据,由此,古代许多文人凭借“文才”走进了仕途。将“文才”和“官才”混为一谈,科举的弊端显而易见。

    中国古代落魄文人中,有“文才”而没有“官才”的人,大有人在。检点一下他们自身素质和能力的缺陷,或许对我们的今人有些许启示。

    贾谊,西汉杰出的政论家、文学家,学识渊博,年轻时就负有才名,年仅二十岁,就被召为博士,后因提议改革政治,遭权贵嫉妒、毁谤,贬为长沙王太傅,不被重用,33岁抑郁而死。

    毛主席有诗感叹:“贾生才调世无伦,哭泣情怀吊屈文。梁王堕马寻常事,何用哀伤付一生。”

    古今有作为的政治家,他们的人生道路无不都是曲曲折折、沉沉浮浮的,他们无不都是百折不回的。贾谊锋芒毕露,又缺乏政治家必备的意志、毅力和胸怀,稍遇挫折,便郁郁寡欢,一蹶而不振,终难成大事。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过于清高了。长期以来,我们都赞美他不唯上、不唯权贵的骨气。现在看来,这种褒扬有误导作用。

    “折腰”,乃旧时的礼仪。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和指导工作,理应接待和陪同。待人有礼貌,与人沟通、与人合作,既是对人的素质的一个最基本的要求,也是官场上最起码的交际能力,而陶渊明却不具备这种素质和能力。

    于是,他只能选择逃避,逃避是他的无奈之举。况且,他的逃避是有其物质前提的。如果没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归园田居》),那么“羁鸟”就飞不到所恋的“旧林”,“池鱼”也游不到思念的“故渊”了。离开这些基本物质前提,一味地凭空褒扬这种清高,是后人的一厢情愿,没有多大的意义。

    李白始终没真正认识到“天生我材必有用”里的“材”仅仅是“文才”而已,硬要标榜自己具备了“官才”,实在是太缺乏自知之明了。我们可从《将进酒》一诗里就能够剖析出李白的一些素质和思想局限。如“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可见他的酗酒和生活无节制;而“古来圣贤皆寂寞”,这孤芳自赏之味也太浓了。

    李白曾于天宝初年应诏入京为翰林。他恃才傲物,放纵有余,而收敛不足,很快就遭到了权贵的谗毁。天宝三年,唐玄宗便“赐金”让他“还山”。唐玄宗惜其诗才,相比之下,已算是客气的了。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李白终于不得已离开长安,再度开始了漫游生活。

    白居易的失误在于他的越职和越权。唐宪宗元和十年(815),跟拥兵割据的藩镇吴元济有勾结的朝中重臣派人刺死宰相武元衡,长安城顿时一片混乱。白居易当时任东宫赞善大夫,是个陪侍太子的闲职,不能过问朝政,但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上书请求缉捕凶手,终以越职言事的罪名被贬为江州司马。看来,白居易的自控能力是稍差了些。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鹤冲天》)

    不知“今宵酒醒何处”的柳永,沉溺于“烟花巷陌”和“偎红倚翠”,以“风流事”为“平生畅”,为人放荡不羁,他的思想意识和生活作风,看来是有严重问题的。难怪宋仁宗在考察干部时,会将他的名字勾掉。

    苏轼的一生是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度过的。他先反对王安石新法,后又和保守派司马光过不去。在新旧两派的激烈斗争中,两边都反对,两边都得罪。于是,他就像一只皮球,被踢来踢去,累遭谪贬。

    王安石和司马光,都是伟大的政治家。他们的政治分歧,即使在今天,也很难裁断孰是孰非。苏轼固执于自己的理念,遇事过于理想化,具有完美主义的文人情结,所以他也就只能“早生华发”,将满腔的惆怅“酹”于江月之中了。

    综上所述,这批落魄文人确实不具备做官的才能。没有“官才”,他们的“不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他们缺乏自知之明而已。

    另一类文人,终生未进入过官场,其“官才”不得而知,而其“文才”也需推究一番,打个折扣。

    蒲松龄,自幼聪慧好学,热衷功名。屡应省试不第,挤不进官场,直至71岁时才成“岁贡生”。

    偶而的批阅误差是难免的,但在近40年的考试中屡试不第,唯一的解释就是蒲松龄的文章确实过不了关。封建社会科举考试的文体是“八股文”,而《聊斋志异》属于文学小说类。文体不同,要求也不同。小说写得出色,“八股文”未必出彩。他屡屡落第,也在常理。

    “天孙老矣,颠倒了天下几多杰士。蕊宫榜放,直教那抱玉卞和哭死!”科场的失败使蒲松龄悲愤万分,他至死也不明白“八股文”是他的弱项。

    还有一类文人,细究其“文才”和“官才”,似乎觅不到短板,这就需放到时代的大背景中去考量了。历史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只有在顺应历史潮流的前提下,个人的才能才有发挥的空间。所以这类文人的不遇,也许是 “时机”的不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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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