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科明

    南宋绍兴八年（1138）冬，明州府定海县（现宁波市镇海区）人曹粹中的丈人李光升任吏部尚书、参知政事。秦桧听说粹中的贤名，想要通过李光介绍一见。粹中当时正在候缺，按理说正需要权贵提携，但他马上推辞：“吾已有差遣，见丞相何为？”回到家后，他对妻子说：“像你父亲这样的正人，丞相会一直容忍他吗？”

    李光后果被贬岭南，粹中自此隐居，终秦氏之世未尝求仕，自号“放斋”，以著书为乐。其隐居地为奉化剡源五曲，曰“三石”，即“丹山赤水洞天”。后来粹中得到南宋中兴四将之一张浚推荐，才升任建宁府（今福建省北部）通判。

    这则故事最早记载在《宝庆四明志》上。该书创始于宝庆二年（1226），成于绍定元年（1228），南宋人录南宋事，当具有很大的可靠性。

    李光虽为越州上虞人，他的墓却在余姚姜山，也算是半个宁波人。2008年，余姚发现李光墓碑，上刻其次子李孟坚所撰墓志，才把这段公案的细节补充完整，也让更多的人看清秦桧的真面目。绍兴十一年冬，李光被赶出中枢，谪居藤州（现广西藤县）。绍兴十四年，移琼州（现海南）。到了绍兴二十五年十月秦桧死后，十二月，对李光的管束就放宽了，被准许跨过海峡，移居郴州。后复朝奉大夫，任便居住。绍兴二十九年四月初三日，卒于蕲州（现湖北蕲春县）之蕲口镇。年八十二，谥号“庄简”。

    绍兴年间明州府还有鄞县的吴秉信（字信叟）在朝廷任官。清代彭希涑撰《净土圣贤录》，这本是一本佛教典籍，却意外记录了一则史料：吴秉信因为与秦桧意见相违，被诬为朋党。于是他回到故乡，在明州城的南边建筑一间小庵堂，日夜寂然地静坐修行。他还叫人做了一个木棺，夜里则在棺中睡觉。每到五更天亮时，就叫童子敲叩棺木并唱道：“吴信叟，归去来，三界无安不可住，西方净土有莲胎，归去来！”吴秉信一听到童子唱歌，即起来习禅课诵。

    此事的后续记录在元代编修的《延佑四明志》上：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秦桧死去，吴秉信才被朝廷召为礼部侍郎，不久又出任常州知府。他知人善荐士，王刚中入史馆，史浩国子博士，后皆至宰辅。史浩退休返乡后，亲祭其墓，且官其孙。

    秦桧的权势遮天蔽地，三界无安，像吴秉信这样正直、有能力的官员，哪怕不相见，也要躺进封闭的小空间里才能安心入睡。卧棺一事虽迹近荒诞，却也让人对秦桧的能量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秦桧死后，一直在朝堂上隐忍不发的史浩一步步推动为岳飞平反，也不枉吴秉信这位正直有风骨的官员为他当一回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