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 当春风拂过山冈,山路边艾草的嫩芽就俏皮地蹦出来了,然后一点点舒展开来。清明前后,团团簇簇的艾草郁郁青青。 三千年前的《诗经》里飘曳着艾草的影子,“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那采艾的姑娘啊,一天不见,就恍如相隔三年!这位男子思恋的农家姑娘,她流连于山野阡陌……春三月,正是采艾的好时节。 漫长的岁月里,艾草伴随人类一路走来,它与我们的日常生活关系密切。 乡人习惯称艾草为“艾青”或“青”。我想,这“青”不仅是指植物,还言其颜色。艾草初生时为青色,这是一种介于绿与蓝之间的色彩。如果仔细看,艾草并非纯绿色,它比绿要浅几分,待四五月艾草才渐渐转为绿色,春阳下郁郁苍苍一大片。 其实艾草有很多外形相似的同属种类,极易混淆。 我们用来制作点心,比如青饼青团青麻糍之类的,通常用“粄青”,这“粄”就是传统食品;“粄青”,意为制作粄的“青”。其叶宽大,叶背有着白色毛绒,走近细闻,特殊的浓郁草香在鼻尖弥漫开来。这草的清香从遥远的古代飘来,从三千年前的《诗经》里飘来。另一种“青”也常用来制作青饼青团青麻糍的,它们贴地簇生,淡青的叶面浮着白绒,质地柔软如绒,俗称“糯米粄青”,这“糯米”言其绵软吧。“糯米粄青”,也称“清明草”,学名“鼠曲草”。从制作传统糕点的香气和口感而言,这“糯米粄青”远不如前者“粄青”来得纯正。 小时候采青时节,祖母带我去田野上采回的都是“糯米粄青”。她洗净艾青,切碎嫩叶,将糯米粉拌在一起,放大锅上蒸熟,裹入香甜的红豆或芝麻馅,香软热乎的青饼青团就在眼前了……每次做好这些小点心,她都让我去分送给邻居吃。那个年代,小小的艾青点心,成了乡邻之间和睦友好的见证。 前几年去山野采回一大捧的艾青,打算自己做青饼青团之类,母亲说,我采的不是正宗的艾青,做出来的点心不好吃。我知道“糯米粄青”不入味,当时采的是尖细叶子的青,她还是说我采错了。她把这些青晒在太阳底下,几天后给我做了一个艾草枕。还记得那晚枕着浓浓的干艾草清香入睡,连梦都是甜美的。 这种用来做枕头的尖叶艾草,嫩叶其实也可以做点心用,只是和“糯米粄青”一样,这两种青都没有正宗“粄青”来得纯正和清香。这种“青”,大都用来灼艾治病或养生,而且可以说是“万能药草”。人们往往采来晾晒在太阳底下,然后揉成艾绒,以备日常艾灸所需。《孟子》有“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的说法。在医学并不发达的古代,艾草是不可缺少的药草,人们依赖它治病或者保健。 三四年前一场突发的疾病,让我非常苦恼和彷徨。服用许多西药中药后,病情却没啥好转,当时心情特别郁闷。后来我的大学老师建议我,尝试穴位艾灸。起初我没抱多大希望,只是不愿辜负老师的好心,就试着买医书、找穴位、学艾灸……艾灸温经通络,提高免疫力,有很好的疗效。艾灸时,芬芳的艾草香飘飘袅袅,人紧绷的神经就完全放松下来,坚持一段时间后,感觉身体渐渐恢复了元气。 草木对人的绵绵情意,不知我们今天还能感受到吗? 五月初五端午日,这是一年里草木药性最强的一天,这天采的艾草医病去邪最有效。民间常采艾草和菖蒲悬挂于门上以辟邪,祈愿吉祥平安。南朝《荆楚岁时记》有记:“五月五日,四民并踏百草,又有斗百草之戏。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端午这天,百姓踏青、采艾草,除了斗草嬉戏,还把艾草做成人形状,挂在门上,以祈祷消灾避祸。 “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熏”,春三月,日光明媚耀眼,田野阡陌上桑麻长势欣荣;拂面而来的暖风里,清香氤氲,抬眼望去,原来是一大片郁郁青青的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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