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飞月

    每年暮春，邻居家的阳台上都会涌起一堆雪，用力抽抽鼻子，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香味。这香味是我熟悉的风车茉莉的香。

    风车茉莉是近几年出现在花卉市场上的新秀。不了解它的人，会以为它是什么进口新品种。但实际上，它是我国山野里的一种古老植物。

    风车茉莉山居时不叫风车茉莉，叫络石，或石龙藤。

    络石这一名字的由来，《本草纲目》予以了记载：“以其包络石木而生，故名络石。”意思是，因络石常缠绕着石头或树木生长，故叫它络石。

    络石之所以被《本草纲目》记载，说明它之前曾被人们赋予中药的身份。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时常被饥饿及疾病所困扰，没有心思去欣赏花之美。故而旧时，人们对植物的探索，通常也只集中在它的药用价值或食用价值上。络石的根、茎、叶及果实均可做药，有怯风活络、止痛消肿、清热解毒之功效。络石做中药时，需晒干，刚采下来的络石藤是有毒的，其毒素藏在它的白色汁液里。

    络石喜稳定，故而，它选择缠绕的，通常还都是些有年份的石头或树木。

    家附近有座石桥，名曰杜甫桥，相传其与杜甫有关。在这座桥的桥墩上，就爬满了络石。四五月份，络石会开一种白色小花，五个瓣，瓣基部呈筒状，花型像旋转的小风车，非常可爱。它们一开，就开得密密麻麻，像一堆香雪。故而，现代人就给它取了个浪漫且富有童趣的名字——风车茉莉。

    白白翠翠的风车茉莉挂在古桥上，别有一番意味。

    春天，在苕溪边游走时发现，溪堤上那几棵一百五十多岁的香樟及朴树上，亦缠绕着风车茉莉。风车茉莉虽纤弱，却喜欢向高远处攀爬。在攀爬的过程中，有几根没抓牢树干，上半身被风吹落下来，长长的，悬在半空中，像是古典的风帘，风吹帘动散芳香。

    在山间，风车茉莉更为常见。

    寓所附近有山，山间林木葱郁。其中有棵树生长在山崖边，树冠探在半空中。一大蓬风车茉莉顺其爬到顶端后，无以攀附了，便从树上倒垂下来继续生长。此时的它们，不像帘子了，倒像披着蕾丝头纱的谁的秀发。风一吹，飘飘荡荡的，很是壮观。

    对于一些藤蔓植物，人们常会想起它们因攀附而产生的依赖意向。但是，看到风车茉莉的攀附，我却不觉得它有什么心思，反倒认为它是坚强的。

    风车茉莉的攀缘，是由它的植株特点决定的。风车茉莉生命力很强，不论生长在多么阴暗狭窄的地方，都会努力向上攀缘，去争取空气、阳光及雨露，似乎有着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看到它们，我有时会想到年轻时的自己。上大学时，身为贫困生，常通过业余做家教、写稿件赚取生活费。至大二上学期末，父亲又遭遇了一场车祸，医院里躺了两三个月才慢慢能走路。而这一年，弟弟也将参加高考……为了家庭，我不得不在毕业时即结束学业去找工作。期间历经种种磨难，但也不曾想过要依靠谁。

    在苍茫的历史红尘中，人在漂泊，植物亦然。如今，不管是人还是植物，貌似都活出了另一番姿态，这也算是一种好的结局吧。

    对于风车茉莉，它其实不一定非要缠绕石头和树木，随便弄个支架，它就能借其成长。如果什么都没有，它也可以生长。

    前些日子，在一个文艺集市上，我看到有人在售卖风车茉莉，也只是看了看，没买。我不准备养风车茉莉，种在花盆里的风车茉莉，开不出我喜欢的风姿。我喜欢去山野里，看它们在山野里努力生长，浩浩荡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