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亚素 最近,窗外的鸟叫声似乎少了一些。莫非它们真的找到了伴侣? 想来极有可能。鸟儿们又不需要买房子买车子,也不需要看职业和收入,只要谁的歌声响亮就会爱上谁。比起人类,鸟儿的爱情更纯粹一些。春天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季节。真希望那几只被挑剩的鸟儿也能早日脱单!否则再过几天,天气一热,谁还有那个心思谈情说爱? 岂止鸟儿们的歌声远了,海棠花也谢得差不多了。斜风细雨中,花瓣一片一片地从枝头飘落,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无可奈何地落去。葬花这事,现代人恐怕做不来。就像现代人再难写出唐诗和宋词。你顶多触景生情,哼一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或者再哼两句: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银杏树当真是一种很可爱的树。秋天大约是它的高光时刻,金黄金黄的小扇子就像一个个调皮的小孩,挣脱树枝的怀抱,在风中又是翻跟头,又是翩翩起舞。到了冬天,银杏树便只剩下横七竖八的枝丫,在寒风中很有一种肃杀的感觉。都快让人忘记它是一棵银杏树时,突然有一天,每一根枝丫抽出一簇一簇的小嫩芽,绿茸茸的,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待凑近一看,天哪,居然是一把把袖珍小扇子。有个孩子就很惊讶地嚷嚷着,老师,老师,快来看呐,这棵树长出小扇子了。是的是的!我也很欣喜地捡起一片不小心被风吹落的银杏叶,放在手心,越看越可爱。不由痴想,这银杏叶长成这样,究竟是它自己的意愿,还是大自然为它特意设计的?如今,这小扇子在雨的滋润下、在风的轻抚中,一日一日地长大。相信不久,银杏树便又可恢复成一棵茂盛的树。 还有一种树,我和小朋友们亲切地称它“伞树”。后来我查百度,发现它和龙爪槐长得挺像。它的枝条坚硬弯曲,还真有点像龙的爪子,张牙舞爪似的向四面八方伸展。冬天的时候,光秃秃的伞树像极了没有伞面的伞骨架。可是当天气暖和一点时,不知是谁便迫不及待地将一片片浅绿色的小树叶绣上它的枝头。刚开始,小树叶像个害羞的小姑娘,叶片卷缩,然后渐渐长大、缓缓舒展。常常是一夜之间,伞树长出了一大把树叶。讲真,我还挺羡慕它的,冬天明明是个大光头,一到春天,这“青丝”便一缕一缕地冒出来。没几天,伞树已是满头绿发,远看近看,都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大伞。它,似乎早已为人们做好了遮阳的准备。 远去的鸟鸣声,绿肥红瘦的海棠,日渐茂盛的银杏树和伞树,它们无不在预判,春终将老去,夏即将登场。 当年,歌手周华健用他的歌声这样安慰我们: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是的,万物在春天苏醒,然后在夏天生长,到秋天丰收。直至冬天进入蛰伏期,等待下一个春天的复苏……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可是,多情的人儿还是恋春,舍不得它的离去。春就像我们悄悄长大的孩子,他或者她正渐行渐远。我们目送他们的背影,嘴里说着应该放手,心头却写满无数个“不舍”。春也像我们今日的自己,随着天色渐晚,一天即将结束,我们又老了一寸。 我们注定留不住远行的孩子,注定留不住今日的自己,也注定留不住春。我们唯有好好地告别。 这个周末,我还想去山上找一找杜鹃花,窗前的那只玻璃瓶专为杜鹃花留着。百花盛开的春天,我只钟情自由地生长在山沟沟里的杜鹃花。我还想去公园放一回风筝,即使再次放不起来又如何?我不过想借放风筝而放飞自我罢了。我也还想去湖边骑一次自行车。所有的交通工具,我最喜欢自行车。尤其在湖边、在乡间小路上,骑一辆自行车,慢慢地蹬着,恍惚自己正行进在一个有风的地方。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告别。不知道哪个驿站会邂逅,也不知道哪个路口要分手。远去的春明年会重返人间,远行的孩子明天也许就会回家,有些人有些事却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梁实秋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的风雨,我要去接你。”我欣赏梁公的从容。 那么,就让我们与春轻轻地道一声“再见”。转身,不妨与夏热烈拥抱,就像拥抱一个全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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