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耕、女织,在图像里如何表现?请看《耕织图》。 《耕织图》是一个合并起来的概念,实际上分两卷,一卷耕作图、一卷蚕织图,由南宋宁波人楼璹进献给高宗皇帝。 楼璹所作原图现已不存。后人知道的是,宋高宗赵构看了很开心。这两卷反映农事的画作正好符合他重农劝农的本意,于是他一边给楼璹升官,一边吩咐画院临摹,生产了很多副本。 现存最早一卷,也是后来南宋留下来的唯一耕织图,是现藏黑龙江省博物馆的《蚕织图》,只留下“织图”的那一半。该卷完整收录于“中国历代绘画大系”《宋画全集》,目前正在宁波美术馆展出。 元代程棨摹本《耕作图》和《蚕织图》,是完整的《耕织图》,现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收录于《元画全集》,也在宁波展出。 《耕织图》以小窗格形式,一格一个场景,描绘四季流转中的男耕女织。它是对农业社会事无巨细的反映。 这幅作品的意义不仅仅是“世界上第一部农业科普画册”,更是对土地、对人民的朴素关怀。 《蚕织图》里的细节 黑龙江省博物馆的《蚕织图》,入藏经历颇为传奇。 该作原收藏于清宫,有《石渠宝笈》著录。后经溥仪携出,带至长春。抗战胜利时,画卷散落民间。1983年,重新被发现。 当时,画卷拥有者是大庆油田的工人冯义信,据其口述,此卷是他舅老爷留给他父亲的,曾砌入家中夹墙保存。得知古画价值后,冯义信毅然决定捐献国家。 入藏时,《蚕织图》经故宫博物院著名书画鉴定家徐邦达、刘九庵、王以坤等鉴定,一致认定为清宫旧藏,并当场定级为国家一级文物。 从画面看,《蚕织图》共分24段,每段下方有楷书作“文字说明”,传为高宗吴皇后所书。 24幅画面依次为:腊月浴蚕、清明日暖种、摘叶体喂、谷雨前第一眠、第二眠、第三眠、暖蚕、大眠、忙采叶、眠起喂大叶、拾巧上山、箔簇装山、公式茧、下茧约茧、秤茧盐茧瓮藏、生缫、蚕蛾出种、谢神供丝、络垛纺绩、经靷籰子、挽花、做纬织作、下机入箱。背景用长屋贯穿,绢本设色,摹画精细。 卷尾还有元代郑子有、鲜于枢,明代宋濂、刘崧,清代乾隆、孙承泽等9家跋语,钤有孙承泽、梁清标与清宫玺印40余方。 《蚕织图》细节丰富,如“挽花”一段所绘提花机,上有花楼、中有目板、下吊铅锤。花楼上坐一少年,正忙于挽提经线,机前坐一妇女,准备投梭。上下呼应,动作紧张而和谐。 又如“忙采叶”一段,画面共五人,架梯子上树采叶二人,挑叶二人,皆跣足。只右侧一老者坐于树下,手摇蕉扇乘凉。 全卷所绘70余人,翁媪长幼,皆着宋服。他们所穿的服制与《宋史·舆服志》中所载庶民幞头和衣着皆可对应。除了表现养蚕,画家还加入了戏婴、哺乳等场景,使长卷内容富有生活气息。 《耕作图》里的农耕生活 如果说《蚕织图》主要展现女子形象,《耕作图》则更显“阳刚”。 以现藏弗利尔美术馆的元代程棨摹本《耕织图》之《耕作图》为例,画面共21幅。依序为:浸种、耕、耙、耖、碌碡、布秧、淤荫、拔秧、插秧、一耘、二耘、三耘、灌溉、收刈、登场、持穗、簸扬、砻、舂碓、籭、入仓。覆盖从播种前的浸种、翻耕整地、播种施肥、除草,到收割入仓的水稻种植完整过程。 每图右方有小篆书写的楼璹原诗,旁附正楷小字释文。每幅图的空白处还有乾隆用楼璹原韵加题的行书诗各一首。 第一幅“浸种”中,农夫正在将储存的稻种装入竹篓放进水中。 《耕作图》还是农具的写生,耙、耖、碌碡等一些后世较为少见的农具,都在画面中留下具体形象。“灌溉”一幅,出现了汲水的桔槔和龙骨车,证明早在宋朝,这一农具已广泛应用于农事之中。 “收刈”一幅至后,为收获场面。妇女和孩子走进水田帮忙劳动,再由农夫将谷物挑到晒谷场晾晒。谷物脱粒和清选是在打谷场上进行的,农夫们手持连枷,在宽阔的场地上击打禾稼。 最后几幅,“簸扬”中的农人用簸箕颠动谷粒,借风力扬去糠秕和其他杂物。 根据画中乾隆所题序文可知,这套《耕织图》有耕作图和蚕织图两卷,原藏圆明园多稼轩以北的贵织山堂,乾隆曾令画院临摹刻石。 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耕织图》被劫,原图失散。直到1973年,弗利尔美术馆出版《中国人物画》,将程棨《耕织图》收入其中,世人始知这套《耕织图》便是当年从圆明园流散到国外的中国文物。 所幸,乾隆时期摹刻的《耕织图》石刻虽被英法联军破坏部分,仍有23方存世,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说之不尽的图像“耕织” “耕织图”在中国,有着悠久的传统。 带有耕织趣味的图绘,自战国青铜器上就有表现。汉画像石、画像砖、敦煌壁画一路“传习”。据载,北宋宫廷延春阁两壁,曾绘农家养蚕织绢甚详,反映朝廷对农业的重视。 楼璹向宋高宗进呈《耕织图》,可以说投其所好。根据楼璹之侄楼钥所作题跋,楼璹献图也是对高宗“下务农之诏”的反馈。时任临安於潜县令的楼璹“笃意民事,慨念农夫蚕妇之作苦,究访始末”,所绘耕、织二图,将“农桑之务,曲尽情状”。 楼璹还为每幅图作了一首诗,进呈原图后,仍有家藏副本。在他去世后,其孙楼洪、楼深发起,将耕织图诗刻石,侄子楼钥书丹,以期长久保存。现天一阁藏有耕织图诗残石两块,1928年出土于灵桥门附近。因残石有诗无图,且文字大部分洇灭,不能确认是否为南宋原物。 南宋以后,“耕织图”摹写不衰。除了收入宋元画全集的两套,传世版本还有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梁楷款蚕织图15幅、赵孟頫耕织图诗,明代传仇英本耕织图、明宋宗鲁刊耕织图等。到清康雍乾三代,经统治者的推崇与包装,耕织图迎来“二创”的高峰。 其中,康熙命宫廷画师焦秉贞参照楼璹版本绘制耕织图,亲自作序题诗,颁赐臣工,成就了《御制耕织图》这部清代殿版画中最负盛名的作品。此外还有冷枚、陈枚所作耕织图,雍亲王耕织图,乾隆在清漪园(今颐和园)打造的“耕织图”立体场景等。自耕织图取材的“周边”产品,则有漆雕屏风、瓷器、墨锭、扇面、年画等。 耕织图不仅在中国农业图像史上大放异彩,对日本、朝鲜乃至欧洲也产生过深远影响。15世纪末《耕织图》传入日本。足利义政时期,便非常流行用《耕织图》中的元素制作屏风画。 日本现存耕织图传本主要有伊泽八郎的纸本淡彩《耕织图》、狩野永纳翻刻的明版《耕织图》,后者存有楼钥孙子楼杓所作《耕织图题记》。耕织图影响还波及江户时代的浮世绘。 2022年8月底,“宋韵耕织园”在宁波鄞州东钱湖镇俞塘村建成,从《耕织图》里走下来的“碌碡”“初秧”场景在山谷复现。相关场面,使游客在体验田园山居的同时,感悟四时流转、岁月轮回,实现人与与自然的深入交流。记者 顾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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