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夜鹰

鸟妈妈和三只雏鸟

    通常，资深的鸟人（指观鸟、拍鸟爱好者）都知道这么一条“规矩”：即在鸟类繁殖期，一般不公开发布可能影响鸟类育雏的照片，特别是跟鸟巢有关的。今年4月，我在拍一种较罕见的野花的时候，偶然见到了一种平时难得一睹的鸟，当时它正在孵卵。当时我没有透露这个消息。现在已经到了夏秋转换时节，绝大多数本地鸟类都过了繁殖期，因此，当初的那个故事，现在可以讲了。

    寻找“四月雪”

    今年春天，在自然观察方面，我把主要精力用来寻找野花，尤其是少数几种我以前没见过，但又很有特色的野花——流苏树的花，就是其中之一。

    流苏树为木樨科流苏树属的落叶灌木或乔木，属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植物。通常在4月开花，白色小花的花瓣呈丝缕状，犹如流苏饰品，故得其名。这是一种很有特点的树：生长缓慢，寿命很长，树形优美，每到盛花期，无数小花如白雪覆盖在树冠上，既清雅，又壮观，俗称“四月雪”。

    流苏树喜生于向阳的山坡，在宁波各地的山区均有分布，但数量稀少，难得一见。因此，虽说我已有10年的拍花历史，但以前从未见过流苏树。今年4月，眼见又到了流苏树的花期，心中不禁有点着急，但又不知道去哪儿寻找。后来看到宁波植物达人小山老师的文章，得知在鄞州与北仑交界的太白山中就有流苏树；不过，他也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因为有一次特意去找，并没有找到。

    4月中旬的一天，我在东钱湖附近参加了一个活动，结束时已是下午3点半。我看天气很好，就临时决定前往太白山，反正也就20多分钟车程。到了山脚的村落，我想了想，决定不像往常一样开车上山，而是把车子停在山脚，沿盘山公路步行，沿路仔细寻花。因为，我担心的是，万一流苏树就在车窗外一掠而过，而我没有注意到，那就太可惜了。事实证明，上述两个决定都很正确。

    我背上摄影包，慢慢往上走。春日山中，繁花夹道。一路上，粉紫粉紫的马银花、白中透红的油桐、硕大洁白的金樱子……都在盛大地绽放着，令人目不暇接。不过，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它们再美，我也没工夫多花时间拍摄；反倒是，路边另一种常见野花倒让我一再驻足，仔细观察。这种花，就是檵（j ）木。檵木的花为白色，细小的花瓣如扯碎的纸条；而且，由于花量极大，非常繁密，因此远观的话亦如白雪覆盖枝头。总之，我怕自己看得不细，万一路边开细碎白花的明明是流苏树，我却误认作檵木而当面错过，岂不可惜？

    然而，我看了又看，瞅了又瞅，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失落了：真的，如假包换，沿途所见全是檵木！后来，走到了接近半山腰的地方，远远望见，对面的山坡上有一株树，整个树冠都是雪白的。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流苏树！立即用长焦镜头先远远拍了一张，放大图片一看，果然，确认无疑！心中顿时大喜，立即加快脚步往上走。公路就在前方右折，而这棵树就在右折后不远的道路下方的山坡上。可是，当我走到大致位置后，仔细往下方寻找，却只见一片繁茂的绿色森林，根本找不到那满树白花。

    我当时真的傻眼了，明知流苏树就在下方某处，但因为被树木遮挡而无法见到。眼看太阳即将下山，我却只能在那里干着急。好在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我暗想：说不定这附近还有流苏树，再走走，找找！于是，就又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偶抬头，顿时又惊又喜：路边高处的石壁上枝叶扶疏，绿叶之上，洁白的花瓣丝丝缕缕，在晚风中轻摇，那不就是流苏树吗？幸好我是步行上来的，如果开车路过，谁会看到头顶开花的树？

    偶见“蚊母鸟”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一刻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

    这几棵流苏树长在离地两三米高的地方，处于一个小悬崖的凹处。几棵树呈丛生的灌木状，树干较细，看上去还没有我的手臂粗。我先站在路边仰拍了几张，觉得拍得不够好，后来发现可以从侧面轻易地爬上去，就站在树边上拍。当时，夕阳缓缓下坠，橙红的余晖染红了绿叶白花，特别美。

    两天后的中午，我和妻子一起上山，准备再拍流苏树。还是在不到半山腰的地方，先停车，寻找上次看到的那满树繁花。一开始没发现，后来用望远镜搜索，才看到白花已经所剩无几了。才隔了两天啊，盛花期就已经过了，太快了。随后，我和妻子一起爬上岩壁（那里勉强可以容下两个人），到了流苏树旁，发现花也不多了。我正拍着，妻子忽然在旁边说：“看，那里有只鸟！”我转头看了一下，没见到鸟。她又说：“就在你右边不远处的石头上！”这下我看到了，天哪，竟然是一只普通夜鹰！它就站在离我约两米的突出的岩石，脖子紧张地一伸一伸，滚圆的大眼睛里透出一丝惊恐。

    凭着以往的经验，我瞬间明白了：这边上肯定有它的巢！低头一看，心中不禁暗呼一声：好险！原来，离我的脚不足一米的地方，有两枚带着褐色斑点的白色鸟卵。那里其实算不上是个鸟巢，而只是一些倒伏的枯草。鸟妈妈把卵产在石壁凹处的枯草丛中，原本是很隐蔽很安全的，但它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为了拍花而爬了上来，在无意中无限接近了孵卵之地。于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它才挪开了身子，但又不愿飞走。如此说来，两天前的傍晚，我就已经打扰到了它，只不过当时我专心拍花，压根没有发现它罢了。

    我快速拍了几张鸟的照片，就和妻子一起回到了公路上，仰头观察它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但见它伏低身子，几乎贴着岩石以及枯草，慢慢“爬”回了巢穴，继续孵卵。它的保护色实在是太好了，若非事先知道这里有普通夜鹰，恐怕是再怎么找都发现不了它的。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这种鸟。普通夜鹰其实并不是罕见、珍稀的鸟类，它属于宁波的夏候鸟，每年春末夏初的晚上，在市区都经常可以听到它那典型的“啾啾啾、啾啾啾”的响亮叫声，就像机枪扫射一般。它喜欢昼伏夜出，白天贴在树干或地面上休息，羽色斑驳，伪装色极好，故绰号“贴树皮”，平时难以观察到。到了黄昏，则开始在空中轻盈地滑翔，张大嘴捕食蚊子、蚋、蛾等飞虫。古人注意到它老是在蚊虫扎堆的地方出现，还以为蚊子是从其嘴里吐出来的，因此称它为“蚊母鸟”，谁知事实刚好相反，它不是在产生蚊子，而是在吞食蚊子。

    转眼到了5月中旬，我心想，普通夜鹰的雏鸟应该已经出壳了吧？于是，忍不住想再去看看。有天傍晚，我带着长焦镜头悄悄爬到了那块岩壁上，一看，果然，那只普通夜鹰还趴在那里。经仔细观察，它身边共有3只雏鸟，谢天谢地，它们一切都好。我拍了几张照片，就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