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桷像

黄公望《快雪时晴图》局部

赵孟頫书法《快雪时晴》 左下有小字“子昂为子久书”

    在元代，有这样一个宁波人，他是诗人、散文家、史学家、方志学家、画家、书法家、音乐家、教育家，堪称“元代苏东坡”。他还是一个藏书家，盖了一座藏书楼，藏书之富“甲于浙东”，年代比范钦的天一阁早了两百多年。是不是很厉害？

    他叫袁桷。除了“王应麟弟子”这个身份外，他的朋友圈中还有两位名满天下的大画家，一个是赵孟頫，另一个是黄公望。

    1317年，49岁的黄公望成为赵孟頫的入室弟子，之后陆陆续续学了四年。1320年，黄公望在赵老师位于吴兴（今湖州）家中的“松雪斋”，观摩老师临写《快雪时晴帖》，一起围观的好友里，就有袁桷。

    后来，黄公望据此画下《快雪时晴图》。这件藏于故宫博物院的作品，被编入“大系”《元画全集》，目前其打样稿正在“盛世修典——‘中国历代绘画大系’成果展·宁波特展”中展出。

    袁桷两次向黄公望求画

    袁桷（1266-1327？），宋末元初人，出生于庆元（今宁波）鄞县，字伯长，号清容居士。他先是师从戴表元，后拜一代大儒王应麟为师。

    入元后，袁桷历任翰林国史院检阅官、应奉翰林文字、国史院编修官、侍讲学士，参与纂修累朝学录。在朝二十余年，朝廷制册、勋臣碑铭，多出其手。袁桷诗文俊逸，工书法，对音乐亦有造诣，著有《易说》《春秋说》《清容居士集》《延祐四明志》等10余种图书。其中《延祐四明志》考核精准，为宋元四明六志之一。他还“喜蓄典籍”，继承祖、父辈之业，建藏书楼“清容居”，藏书之富，元朝以来甲于浙东。

    袁桷大概是宁波历史上最早预见书画未来价值的人。他曾至少两次向黄公望索画，而当时的黄公望还名不见经传。

    据浦仲诚先生编著的《黄公望年谱考略》记载，袁桷是黄公望履历中的常客，足见两人关系特殊。书中详细提到了袁桷的两次求画过程。

    一次是元至大二年（1309），黄公望41岁。那年春天，黄公望在苏州玉山临摹唐代李思训的名画《员峤秋云图》。袁桷本来希望黄公望能将此画赠予自己，不料黄公望画完后，对这件作品非常满意，一时不忍割爱，便常随身带于行囊中。

    二十年后，黄公望将此图携至永嘉（今属温州）平阳圣井山(现属瑞安)，在画上题文，曰：“是年，好友清容居士（袁桷）到圣井山上拜访子久（黄公望的字），子久取《员峤秋云图》予清容欣赏，并题诗后赠友清容。”黄公望终究难驳老友情面，还是将此画送给了袁桷，可见两人“地久天长”的友谊。从中也可见袁桷的执着，为求一幅画历经二十年，从苏州一直追到平阳。

    袁桷再次向黄公望求画，是在至元二年（1336）。有意思的是，这次袁桷是带着画纸来到常熟黄公望家中的。黄公望欣然命笔，为老友画了一幅肖像，题名《为清容长幅图》，画中题诗：“入山眺奇壑，幽致探何穷。一水清岭外，千岩绮照中。萧森凌杂树，灿烂映丹枫。有客茅茨里，居然隐者风。”表示对老友由衷的赞赏，可惜此图已佚。

    浦仲诚先生提出，一般史料中记载的袁桷去世时间是1327年，但因为这篇黄公望题记，袁桷的卒年应该另有他说，“此为疑案”。

    袁、黄二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好友，就是前文提到的戴表元。

    戴表元（1244-1310），奉化溪口剡源村人，学者、诗文家。他是袁桷的老师，又是黄公望的忘年交，比黄年长24岁。

    也是在至大二年（1309），戴表元为黄公望的一幅画像题赞，曰：“身有百世之忧，家无担石之乐，盖其达如晋宋酒徒、侠侣燕赵剑客，至于风雨塞门，呻吟盘礴，欲援笔而著书，则又将为齐鲁之学。”他也认为，黄公望将来一定能在画史留名。

    “元四家”之首大器晚成

    黄公望（1269-1354），出生于姑苏常熟，原姓陆，名坚，为唐代文学家陆龟蒙第十三世孙，其祖上可追溯至三国时的东吴名将陆逊。陆坚九岁那年，因生父病逝，被过继给永嘉（今温州）平阳人黄乐，老黄见之喜爱不已，曰：“黄公，望子久矣。”遂为陆坚改姓黄，取名公望，字子久。

    贵为“元四家”之首的黄公望，一生颇多坎坷。中年时做过小吏，47岁那年因涉及上司的一桩贪腐命案而下狱。虽然第二年获释，但丢了“公务员”的工作。从此隐居不仕，皈依全真教，自号“大痴道人”“一峰道人”，寄情山水，往来于常熟、松江、杭州、富阳一带，讲道卖卜。49岁开始得赵孟頫指点，终成大器。

    画史记载，黄公望工书法、诗词，善散曲，通音韵，令他功成名就的当然还是绘画。他上师董源、巨然，间及荆浩、关仝、李成诸家，晚年大变其法，自成一家。常年在常熟虞山、松江三泖九峰、杭州、富春之间领略江南胜景，随时摹记。他的晚年作品追求神采、气韵，将诗、书、画融为一体，不重形似，笔法简练精到，笔意深远。后人评价其山水“峰峦浑厚，草木华滋”，传世作品有《富春山居图》《水阁清幽图》《天池石壁图》《九峰雪霁图》《富春大岭图》等。他多件作品的出版打样稿均在此次“大系”宁波特展中展出。

    促成《快雪时晴图》的完成

    “大系”《元画全集》收录的《快雪时晴图》，在画史上的名头虽不算响亮，其实是一件难得的书画合璧卷，仅“赵黄合体”这一点就弥足珍贵。

    此卷纸本设色，长104.6厘米，纵29.7厘米，由赵孟頫书写“快雪时晴”（临王羲之帖唐摹本）四字书法和黄公望、徐贲（款）的两幅《快雪时晴图》合装而成。在赵孟頫书法和黄公望绘画之间，依次有黄溍、张翥、张雨、段天佑、倪中、莫昌等人的题跋。

    在“快雪时晴”四字左下方，另有六字题款“子昂（赵孟頫字）为子久（黄公望字）书”，据专家考证，笔法与赵氏《烟江叠嶂图诗》《方外交疏》等晚年书法相类。

    赵孟頫写下这四个大字赠予黄公望，体现了老师对弟子的寄望。对于师恩，黄公望也一直铭感五内，在一幅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赵孟頫《行书千字文》后，有黄公望题诗，曰：“经进仁皇全五体，千文篆隶草真行，当年亲见公挥洒，松雪斋中小学生。”足见感恩之情。

    据《黄公望年谱考略》记载，黄氏在吴兴（湖州）跟赵孟頫学画时，常遇见文人士大夫到莲花庄探访赵孟頫，如危素、杨维桢、姚文奂、顾信、陈存甫、倪瓒等，宁波人袁桷也是其中的座上宾。甚至在赵孟頫教黄公望写字作画的过程中，袁桷也是围观者之一。正是因为这种雅集性质的观摩和讨论，促成黄公望在赵书之后画下《快雪时晴图》。

    后世，此卷经项元汴、安岐、张若霭、张纯修、董洵、宋葆淳、查莹、英和、于腾、庞元济等人鉴藏。庞元济《虚斋名画录》有著录。

    记者 楼世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