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7版:红人堂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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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04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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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人堂·虞燕

五更鸡,别样的烟火气

    儿时,几乎每家都有个小煤油炉,以铜铁或竹木制成外罩,中置油灯,使用时,旋出灯芯点着,火焰可调大调小。我们叫五更鸡。旧时人家常用此炉在夜间烹煮食物,想必,这就是五更鸡之名的由来吧?

    我家的五更鸡为墨绿色,圆形,铁制外罩,母亲习惯用土灶和煤球炉,五更鸡一般用来热汤饭、煮糖水蛋,还有救急,比如突然来了客人,可热酒、烧水,方便快速。再比如,岛上来了台风。台风天,风狂雨骤,土灶烧不了,风会倒灌进烟囱,煤球炉也用不了,屋内无风生不着,就算勉强生起来,也要被浓烟呛死,若拎至屋外,当心连人带炉子吹翻在地。这时,五更鸡便派上了大用场。

    一到吃饭时间,母亲搬出五更鸡,旋出一圈灯芯,划亮火柴点着,把盛了水的锅子放上去。我跟弟弟巴巴围过去,知道母亲要煮面了,五更鸡适合煮面,煮米不易熟。小孩儿尤其爱碱水面,方方正正的,浅黄色,下锅后,香气慢慢散出来,勾得人咽口水。母亲搁了两个鸡蛋,不打碎,吱溜滑进锅,食物的香味和煤油的气味一混合,有种别样的烟火气。我和弟弟的碗里各有一个鸡蛋,鸡蛋如圆乎乎的饼,心想,台风天也挺好呢。

    那会,流行买染布粉自己染,母亲常染白棉布和白色棉纱线,量少的话,就用五更鸡。待小锅里的水滚起来,母亲撒入染布粉,而后,放入布条或缠成一小捆的棉纱线,用筷子不断翻搅,拖动,热气慢慢升腾,浅紫、淡黄、粉红等颜色趁机混于其间,扩散,又消失。五更鸡的火焰蓝幽幽的,热烈跳跃着,锅里的布或线在沸水中与染料融合,完成了一次重生。

    相比土灶跟煤球炉,五更鸡操作简单。趁大人不在家,我跟弟弟多次偷偷捣鼓吃食。煎番薯片,炸粉丝,烧年糕,还煮过不大熟的野果子,加点糖,妄想制成罐头,煎焦或没烧熟是常事,味道远没有母亲做得好吃,但我们依然开心,有一种当大人的新奇感。

    奶奶家的五更鸡却是方形的,略大些,边缘掉了漆,仿佛力道更大些,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奶奶爱吃夜宵,爱喝点酒,我跟她睡的那段时间里,半夜经常在煤油味和食物香气里悠悠醒转。

    那是冬夜,屋外寒意肃杀,屋里美孚灯昏黄,灯光一跳一跳,与五更鸡的火焰呼应着,墙壁也恍若晃动起来。五更鸡上热着黄酒,发出“嗞嗞嗞”的声响,奶奶披着灰色的棉衣,她白天的发髻不见了,头发散开着,旁边的方凳上摆了熏鱼、面拖鱼或鱼鲞,一个蓝边碗是盛酒的。见我醒了,奶奶将方凳搬到了床边,奶奶喝酒,我吃鱼,吃着吃着,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我无数次回忆起那样的夜晚,暖烘烘的,香喷喷的,安心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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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