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孵卵的水雉

水雉成鸟带着两只雏鸟

    □张海华 文/摄

    在宁波，有一种美丽而少见的鸟，它的名字叫水雉，俗称“水凤凰”。这种鸟繁殖习性独特，对生存环境比较挑剔，它们喜欢栖息于有大面积平铺的水生植物（如芡实、菱角等）的淡水水域，普通的池塘、湖泊是看不上眼的。因此，多年来，水雉在宁波的观察记录并不多。幸运的是，今年9月，我和鸟友再次在东钱湖见到了正在“带娃”的水雉。

    湖畔初见水雉育雏

    水雉属于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在华东，水雉为夏候鸟，每年春末从南方飞来寻找合适的繁殖地。我第一次见到水雉，是在2009年夏天。那年7月，鸟友在东钱湖畔发现了一个堪称神奇的池塘。它面积不大，边长充其量就一两百米，但它具有良好的原生态：周边是茂密的芦苇丛，约一半的水面上覆盖着芡实（一种睡莲科的大型水生植物），好多鸟类在这里活动。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个池塘里居然有一小群水雉！通过望远镜，我清晰地看到，繁殖期的水雉打扮得相当靓丽：背上披着深褐色的外套，胸腹部羽色更深，反衬得脸部更加洁白、秀气；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其后颈的那一抹镶着黑边的金黄，还有近黑色的纤长的尾羽……尽显高贵、典雅的气质，总之“水凤凰”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说到繁殖习性，水雉却属于鸟儿中的另类。原来，它们实行“一妻多夫”制，即在同一个繁殖季，雌鸟只管产卵，产完卵之后不久就“另寻新欢”，与其他雄鸟再次交配与产卵，至于接下来的孵卵与养儿育女的工作全部都由“鸟爸爸”来完成。

    那年夏天，我注意到，在平铺于水面的芡实的叶面上，水雉用少量水草，相当草率地弄了一个巢，巢中共有3枚卵。那位水雉爸爸非常尽责，偶尔会蹲下来，用翅膀像手一样略微翻动一下卵，然后把3枚卵一起“搂”紧，安放在自己身下。它有时显得有点凶：只要其他水鸟靠近到离巢二三十米的地方，它就经常起飞，将那些不识相的鸟儿驱逐得落荒而逃。

    经过约3周的孵卵，水雉爸爸显得比原先憔悴了不少，颈后的金色羽毛明显失去了光泽。一天清晨，在湖边守候拍鸟时，我忽然听到水雉连续的“咕咕”叫声。掉转长焦镜头一看，啊呀，没想到水雉宝宝刚刚出壳，而且是两只！半个小时后，两个小宝宝已基本晒干了羽毛，开始跟着爸爸蹒跚学步了。过了一会儿，水雉爸爸继续孵剩下的那枚卵。顺便说一下，水雉的幼鸟属于早成鸟。所谓“早成鸟”，是指刚出壳的雏鸟，眼睛就已经睁开，并且全身有稠密的绒羽，腿足有力，很快就能跟随亲鸟，自行觅食。

    公园偶遇路过的水雉

    可惜，上述池塘的附近后来建起了酒店，水上的芡实也被清理一空，水雉从此再也不来了。之后，也曾在靠近东钱湖的其他地方，以及慈溪的杭州湾湿地等地见到过水雉，不过都属于“惊鸿一瞥”，没有很好的机会进行观察。

    有趣的是，2021年5月中旬，我居然在宁波城区与水雉偶遇。那天，我来到东部新城生态走廊，原计划是拍摄育雏的斑嘴鸭。在路过一片荷塘时，忽见一只翅膀白色的鸟儿受惊飞了起来，飞到了河对岸的水草丛中。啊，竟然是水雉！当时，我真的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这“水凤凰”竟然来到了城区的公园里！

    我悄悄地在桥的栏杆后面蹲了下来。因为，凭我的经验，那片荷塘才是它活动、觅食的区域，它肯定还会回来的。果然，约10分钟后，水雉发现荷塘周边不再有人活动，就迅速飞了回来。经仔细观察，我确认这里只有一只水雉。它一直在平铺于水面的荷叶上啄食，但我看不清它吃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公园旁边就有小区，荷塘边人来人往是难免的。我注意到，水雉非常警觉，每次有人走过，它就非常小心地俯低身子，有时甚至较长时间趴在卷起来的荷叶里一动不动，一直等附近没人了才敢再次出来觅食。

    想来，这只水雉是在由南往北的迁徙过程中路过宁波市区的，它或许在“考察”这里的环境，看是否可以留下来生活、繁殖。但我的判断是，这地方的生态环境虽然不错，但留不住水雉。因为，一，这里的水面不够开阔，对于水雉来说，与人类难以保持足以让它安心的安全距离；二，等过段时间，也就是荷花将开的时候，荷叶基本都在水面之上，因此水雉也没法产卵于其上。

    果然，当我第二天上午再次来到那片荷塘边时，就怎么也找不到它了。显然，它已经飞走了，继续寻找合适的地方了。

    东钱湖又见“水凤凰”

    一眨眼，到了今年夏末。9月初，鸟友李超告诉我，东钱湖环湖东路附近的湖面上有水雉在育雏。当时我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通常到了9月，水雉已经过了繁殖期，不会带着雏鸟了。据以往的观鸟经验，有可能这里的水雉在盛夏时期的第一窝繁殖因某种原因失败，因此才繁殖第二窝；但这样也是有风险的，因为水雉本该在早秋就开始往南迁徙的，繁殖太晚会导致幼鸟在10月初仍未完全长大，缺乏长距离飞行能力。

    为一探究竟，两三天后的清晨，我就去了东钱湖。那一片水域有大片的浮水植物，其中包括芡实。这确实是水雉所喜欢的。果然，很快，我在望远镜里找到了水雉一家子：一位“鸟爸爸”带着4个娃，正在水生植物表面边走边找吃的。这4只雏鸟还非常小，羽毛不多，感觉像是破壳没几天的样子。

    我提着摄影器材，弯腰悄悄往前走，但还是被警觉的“鸟爸爸”发觉了。它发出了轻柔的“咕、咕”声，这实际上是在示警，同时召唤它的孩子们。马上，4只雏鸟一个接一个地从附近奔回到爸爸身边，依次把身体钻到了爸爸胸腹部厚实的羽毛里，只有黄绿色的脚露在外面。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这位“鸟爸爸”仿佛变成了一只有着好多脚的怪鸟。

    我在岸边找了一个地方隐蔽起来，静静观察水雉的动静。没多久，水雉爸爸觉得警报已解除，就又带着孩子们开始走动起来。后来，我看到在远处还有另外一只水雉成鸟，但不知它是雌还是雄。

    10天后的清晨，我再去东钱湖，发现芡实居然已消失了，所幸其他水生植物还在。经仔细寻找，还好，水雉们都在，依旧是2只成鸟与4只幼鸟。与上次相比，4个小家伙明显大了不少，但依旧羽翼未丰。它们不再像10天前那样紧跟爸爸觅食，而是经常会自顾自走到较远处找吃的。但愿它们能顺利长大，在天气变寒之前飞往南方越冬地，欢迎明年再来宁波！

    我也希望，东钱湖的这片具有丰茂水生植物的水域能得到好好保护，减少人为干扰，尤其是要尽量保留芡实等适合水雉栖息的植物。俗语云：“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以宁波之大、东钱湖之美，应该完全可以引来更多美丽的“水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