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罐比汉代的罐高一些。

小玩具，你觉得像什么？

铁“五铢”。

组合井技艺纯熟。

    余姚一小学操场发现汉六朝遗址的消息过去多天，仍热度不减。10月14日，这条新闻冲上全国热搜榜第七位。“以前只知道西安的学生捡到文物”“看到余姚的时候，我就觉得正常了”“小朋友们可以全程上考古课了”等多条热评被顶上高位。

    为回应大众的好奇心，昨日，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开放仓库，邀请媒体记者近距离观看本次发掘出土的文物。“五铢”钱币、青铜连枝灯盏、兽面纹瓦当，还有各种青瓷盅、碗、罐“零距离”出现在记者眼前。

    通过这些发现，我们可否还原汉六朝的生活？同时期的宁波，又是一幅怎样的图景？带着这些问题，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出土文物面对面

    公众一般看到文物，都是隔着玻璃柜。去掉遮罩，好像离那个时代又近了几分。

    “这些兽面纹瓦当，用在建筑屋顶，保护木质椽子免受雨水侵蚀。”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考古工作者许超指着瓦当告诉记者，现场出土了好几件瓦当，都是兽面纹，“说明这座建筑有一定规格。但目前的发现还不足以判断建筑性质，是公用建筑还是私宅，不太好说。”

    青瓷器，从汉代到南朝都有发现。许超提醒大家看其中的变化，比如三个罐，汉代的矮一点，到南朝则偏瘦高些。

    “这次发现的青瓷还是比较典型的。”其中几件有纹饰，带联珠纹的可能属于南朝；装饰网格纹带的，可能是孙吴西晋时期的。

    有一件小青瓷，许超推测是给孩子的玩具，身体像鸭子，头像鸟，“做得比较生动。”

    青瓷灯盏也难得，以往本地出土不多，是一件生活用品。“上面是灯芯，下面是个盘子，用于盛水。灯芯掉落容易引发火灾，掉在水盘里就不会，设计巧妙。”

    还有一只小杯子，釉色和其他瓷器有差异，许超推测它不是本地产品，“可能是长江中游一些窑口的东西，流通到这边来。”展示台旁边另有一件三足砚台，是件文具。

    一众文物中，比较有“明星范”的，还属青铜连枝灯，共两盏。灯杆做出竹节一样的形状，可拆卸；纹饰模仿凤尾，上面有很精细的线刻。

    考古人员推测其原型是一个大型灯架，像这样的若干灯盏安插在上面，只是现在仅剩下两盏。按其封存的井口年代判断，时间约在南朝中晚期。

    灯盏怎么会出土在井里?按照之前的推测，或与“侯景之乱”有关。同一口井里，还出土了大量梁武帝时期铸行的铁“五铢”。

    有网友说：“估计乱兵来之前，一家人存了钱，准备战后重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打井技术哪家强？

    除了出土文物，余姚市文物保护管理所副所长黄懿“隆重推荐”的还是那800平方米发掘面积里发现的6口六朝水井。这几口井分布密集，且筑造水平都很高。

    余姚确实和“井”有缘。截至目前，我国考古发现的最早的一口水井，不在别处，正式在河姆渡。

    该水井属于河姆渡晚期遗存，距今大约6000年。河姆渡人的“打井”方法是：在原有的水塘中部，打入四排木桩，组成一个方形的桩木墙，然后把里面的泥土挖掉。

    为了防止桩木倾斜，顶部套一个方木框，活像一个“井”字。为取水方便，井口还有长圆木搭成的井架。而从外围的一圈栅栏及辐射状的小长圆木，以及苇席残片等情况看，水井上还盖有简单的井亭。

    而到六朝时期的余姚，“打井”技术已突飞猛进。本次发现的6口井可分成几类：土坑井、陶圈井、砖井，以及砖井和陶圈组合井。

    土坑井就是出土兽面纹瓦当的那一口，出土遗物丰富。除了板瓦、筒瓦、花纹砖等建筑材料，还有陶锺、盆、罍、罐、坛、碗等陶器，以及碗、盅、钵、盘口壶、洗、罐、砚台、坛等瓷器。

    陶圈井系先挖坑后砌井圈，井壁用陶圈叠砌而成，现存11节，高2.7米。每节陶圈壁中间有2个对称的渗水孔。这种井质量一般，大多破损严重，向内倾斜。

    砖井和陶圈组合井也是先挖好井坑，然后在底部垫木底板，再在木底板上垒砌陶圈3节，上面再由砖错缝叠砌至井口，共14层。每层均由8块砖横立砌，两砖之间又有一块长方砖侧立分隔。

    最结实的还是纯砖井。除了错缝叠砌的砖，考古人员还在每层砖圈外，发现了垫在砖和坑壁之间的小木棍塞，中间还有小段竹编痕迹，其作用“应是固定每层井砖，使之成为一个整体，不易坍塌”。据黄懿介绍，这些井砖有部分留在了余姚市文物保护管理所，井砖侧面有穿钱纹与复线菱形纹组合纹。

    出土青铜连枝灯盏和大量铁“五铢”的，正是一口砖井。

    宁波汉六朝遗址 还有哪些？

    整个汉代，宁波一带一共有四个县：鄞、鄮、句章、余姚，均属会稽郡。宁波发现的该时期主要遗址，基本都跟这几个县有关。

    比如位于奉化白杜的鄞县故城、位于慈城王家坝的句章故城，前几年的考古，已为我们还原了不少金戈铁马的六朝往事。

    余姚比其他几个县更靠近当时的中心会稽，城市发达程度也更高些。据黄懿介绍，汉代的余姚县城位于今姚江以北，其中心与今天的余姚市中心几乎重合，所以考古发掘不多。而余姚的南城，也就是姚江以南的区域，一般认为在明代以后才开始大规模建设。

    而这几年，余姚花园新村汉六朝遗址，包括这次余姚市第一实验小学汉六朝遗址的发现，基本可以确认自汉代起，余姚城外也有比较成熟的聚落。照此推测，县城内的生活应当更加成熟和发达。

    那么宁波市区的情况又如何？宁波市文化遗产管理研究院副院长林国聪告诉记者，唐代，地域的政治中心才迁移到三江口，但这并不意味着汉六朝时期宁波市区就是一片蛮荒之地。

    结合历年来的考古发现和文献资料，宁波西门口、西河街等地，历史上都曾发现过汉至六朝时期的遗址，均出土有大量板瓦，西门口遗址还发现了瓦当和砖砌墙基；1995年，在距鼓楼西仅200余米的唐国宁寺（即天宁寺）东塔遗址的考古发掘中，也发现有汉晋时期的文化层，并出土了板瓦、青瓷四系罐、青瓷灯盏、青瓷钵等遗物；2001年发现的永丰库遗址，虽以宋元时期为主，但也有钱币、陶罐、盘口壶等汉晋时期遗物；2010年，在尚书街地块的考古发掘中同样发现了六朝时期的建筑遗迹和各类陶瓷器，以及云纹瓦当、人面纹瓦当、板瓦、砖块等建筑构件。

    这些遗迹遗物的发现，足以表明在唐代明州城建立之前，今宁波西门口一带就已有了较为密集的民众居住和高等规格的建筑存在。

    而宁波全市范围内发现的汉六朝墓葬更多。就市区而言，祖关山一带曾发现汉六朝墓葬66座，故有“该聚落核心区位于尚书街一带，祖关山、老龙湾一带是这一聚落的主要墓葬区”这一说法。考古工作者判断，这一聚落很有可能是经孙恩之乱，迁址之后的句章城。

    记者 顾嘉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