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飞月

    牵牛花，秋天的小酒窝。它一开，日子也就随之变得可爱起来。

    这天清晨，我在路边又遇见了一群雪青色的小可爱，忙摆开架势给它们拍照。就在这时，身旁突然停了辆自行车，是位大叔。

    “你也喜欢这花啊？”他问。“是呢。”我答。

    “喜欢的话……喏，我送你一朵。”他说着，变魔法似的，从车篓里摸出了一朵牵牛花给我，且是紫红色的。再仔细看，嚯，他的车篓里竟装了很多牵牛花。

    “这是我种的。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你就能看到很多呢。”说完，他就蹬起车子走了。

    像是一个梦。

    我看了看手中的紫牵牛，向前走去。可是，走了很远也没看到哪里有牵牛。问了路边的清洁工大爷，他也说没看到。就在我以为自己又掉进了玩笑中时，无意间一抬头，竟真的看到了一蓬，它们长在路边一幢别墅的阳台上，有紫有蓝有白……真是，又一个意外。

    牵牛花是一种乡野味的花，在城市，除了一些特别有情怀的人之外，鲜有人去种它。

    这有情怀的人中，有我的朋友刘军。刘军是位诗人，他的生活自然有几分诗意。有年，他在书房中种了一棵牵牛，牵牛顺着一根绳子向上攀爬，开出了一朵又一朵酒窝样的花，像他的诗句似的，清丽动人。翌年，我东施效颦，在阳台上种了一棵。然而，它虽也芊芊袅袅，但就是不开花。

    算了，不种了，跑去田野里看。田道边、竹林里、河坡上，到处都是牵牛花啊。一朵一朵看过去，像在看碧海里的星辰，又像在看尘世里一桩桩的热闹事。

    牵牛花的形状像个喇叭，故而大家也叫它喇叭花。站在这些喇叭花旁，会感到一种无声的热闹，甚至会想起昔日乡间娶亲的情形。那时，娶亲的人家常在院中大树上绑一个喇叭状的扩音器，播放唢呐曲《百鸟朝凤》。

    喜气洋洋的乐声，把方圆几里内的事物都渲染得非常喜庆。而那些缠绕在篱笆或竹子上的喇叭花，则像极了那个扩音器。所幸的是，它们不会真的奏出声响，否则，这田野里估计比百鸟朝凤还热闹。

    不同的花能给人以不同的感受，牵牛花是既安静又喜庆的。一个人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时，我觉得他可以去看看牵牛花。

    牵牛虽然微小且朴素，但它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璀璨与美好，甚至有光的作用，能照亮人心，这就是它的可爱之处。

    根据牵牛花的特点，人们给它取了很多名字，朝颜、碗公花、勤娘子等，在这众多的名字中，我尤爱勤娘子这个别称。

    勤，其实是一种自律。我比较佩服的，也是乡下的那些女子们，她们没有上班时间的约束，却也总是天刚亮就起床，去田间劳作，或给一家人做饭，坚持着勤劳的秉性。比如，我的祖母。

    祖母总是四五点钟就起床，忙里忙外的。现在，家务不需要她操心了，但她依然坚持早起，去田野里看她熟悉的庄稼，去园子里照顾她种的蔬菜。是的，九十多岁了，她仍在轮着农具刨地种菜，她刨地的情形，令我们这些晚辈都自叹不如。

    因为勤劳，祖母的身体一直都很康健。这令我心生羡慕，遂决定向祖母学习，当个勤快早起的人。

    说起勤娘子牵牛花，不由得想起京剧大师梅兰芳。

    梅兰芳其实是位养牵牛的高手，他通过研究，在自家院子里养出了各种颜色的牵牛花。“我养过的各种花，最感兴趣的要算牵牛花了。因为这种花不单可供欣赏，而且对我还有莫大的益处。它的俗名叫‘勤娘子’，顾名思义，你就晓得这不是懒惰的人所能养的。第一个条件，先得起早。它是每天一清早就开花，午饭一过就慢慢地要萎谢了。所以起晚了，你是永远看不到好花的。”这是他在自己的回忆录《舞台生活四十年》中讲到的。梅兰芳喜欢牵牛花，一是因为它勤快，二是他能从花朵那里汲取艺术创造的源泉，是一个善于向花学习的人。

    牵牛点点虽细小，但它也坚韧、勤快、乐观、有光。向一棵植物学习，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要努力去做一个勤快的人、一个能照亮他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