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绒 我一把年纪,却对世间的一切抱有好奇之心。童心之眼看世界,每日有欣喜。回家路上,望见路边有三四个塑料箩筐,筐里有紫色和棕黄色形似香蕉的果子。从来没见过,我忍不住驻足观看。看了一会儿,我说:“八月瓜?”卖瓜大姐如遇知音,笑脸相迎说:“对的,对的。你咋知道名字呢?” 我这一喊,本来孤零零只有大姐一人的摊位,马上迎来好几个人问询。我掏出手机,跟摊主说:“我把你发到抖音上去。”大姐高兴地说:“好啊,发到网上去,让大家都认识。” 八月瓜生长在一种常绿藤本植物上,呈椭圆形,比香蕉略短、稍大,未成熟时为青绿色或者银灰色,成熟后变成紫色或者棕黄色。八月瓜很小众,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可是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十多年前,跟朋友去爬山,我们一行四五人,误入宁海深甽的深山。荒芜的山路,被柴草湮没。世上的路,走的人少了,就成了荒陌。靠着领头人的胆大,循着隐约的路径,一路屏息向前。见蛇蜕,头皮发麻。好在天气已入秋,人又多,你不怕我也不怕,一群人像顽劣的少年,大胆托着小胆,结伴前行。高树被一株藤蔓缠住,树上吊着一只青色的弯月似的果子。果子在秋风中荡秋千,悠闲自在。我们好奇这是啥果子。朋友得意地说:“这是八月瓜,好多年没见了。” 我用仰慕的目光看着她,问她这瓜能吃吗?她说:“当然能吃!甜滋滋的,可好吃了。”一听能吃,我就琢磨着把它撩下来,尝个鲜。正当我拿着棍子往上捅的时候,她一把拉住我的手,大笑着说:“不能吃!苦的。”我就差当场跟她翻脸,上一秒说甜的,下一秒说苦的,你算啥意思?她笑得更夸张了,说:“八月瓜,九月炸。只有等它熟透了,炸开了,才能吃。现在青的,还没成熟,苦的。”原来如此。她说:“等到九月,我们再来摘。”八月瓜没摘到,她看见一株很大的柿子树,长着野柿子。她想爬上去摘,树太高,怕出危险,大家不让她爬。在我们的制止声中,她猴子般蹿上树,摘了很多青柿子,说回家焐熟了吃。 第二次见八月瓜是在贵州,一群当地妇女在卖。我患得患失,怕不好吃,也就没敢去尝试。我们不敢尝的理由是水果店里不卖的,基本上不好吃。好吃的,肯定会培育出来,流行起来。犹疑之际,他们说要去看表演,也就走了。 时隔多年再次相遇,也是缘分,我不想错过,也想揭秘八月瓜的味道。我是个颜值控,就挑了一个比较大,紫色,炸开得恰好的。没到斤两,大姐给我一个很小的作为添秤。我拎回家,放在白色的桌台上拍照。白色的桌台,紫色的瓜,炸开的皮,露出里面象牙白的果肉,黑色的籽若隐若现。这样的场景,很吸引我去品尝,可我又不敢轻易下嘴,恍惚间还觉得是否我记错了,大姐也没说能不能吃,记忆中的八月瓜不是紫色的。我对着这个诱惑我的果子,又馋又不敢,无限纠结。 我跟我家先生说,要不我尝尝?如果产生过敏或中毒,你得第一时间送我去医院。他笑着说,不会的,过敏了我送你去就医。闻听此言,我小心翼翼剥开两边的皮,用小刀割出一段,叉着吃。又是刀,又是叉,吃得相当隆重,颇有仪式感。淡香,寡甜,傲气,疏离,我品出此瓜独特的个性。有旷谷幽兰的气质,仿佛不是红尘之物。你问我,到底吃到了啥?我得告诉你,吃的是包裹着的一点点东西,很黏糊,有点甜,像乳酪;香蕉似的果肉,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籽,一粒粒还挺粗硬的。我感觉吃了个寂寞,吃出了豌豆射手,突突突个没完,也像加特林机关枪,更像胡巴,石子喷不停。 先生也尝了一截,一下就没了。我见没了,就有点贪,靠近蒂头还剩一点,也去舔舔,结果像吃了青柿子一样,生涩之味让舌头发厚。 四川同事用她的广元话说:“八月瓜九月炸,哪个吃了生娃娃。”我问她:“不让女孩吃?真的吗?”同事说,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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