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三江月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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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1月26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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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桕红于二月花

燕雀
大山雀

    □张海华 文/摄

    乌桕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树,春夏时节,它并不引人注目:绿叶非常茂盛,但在一片绿色世界里,跟其他的树也没有多大区别;花朵就更加没有特色了,它们既不鲜艳,也不奇特,看上去像一条条绿穗,不特别留意的话,根本不会想到这是花。

    但到了深秋,乌桕却一下子焕发出了光彩:满树叶子或橙或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想不去注意都难。哪怕到了树叶落尽的冬季,乌桕白色的种子依旧挂满枝头,远望如白梅初绽,同时吸引了很多雀鸟前来“聚餐”。

    “以叶为花”的乌桕

    乌桕是一种落叶乔木,在中国南方广为分布,于宁波的山野中也甚常见,而在城区的公园绿地中,则作为景观树种广为种植。跟枫叶、芦荻等植物一样,自古以来,乌桕也常常被文人墨客所注意,故时常被写入诗文。

    《西洲曲》是南北朝时候的民歌,这是一首非常婉约动人的情诗,大意是一个女孩思念情郎,从早春一直到深秋,望眼欲穿,不见君来。里面有两句我特别喜欢的诗: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这里纯为白描,仿佛只是眼前景色,但不知为何,每个字都在拨动着人的心弦。伯劳,即“劳燕分飞”之“劳”;乌臼,即今乌桕。傍晚,女孩看到伯劳飞走了,联想到自己与情郎也是天各一方,那时晚风吹着家门口的乌桕树,枝叶轻摇,风情万种,却也令人万分惆怅。

    就像前文说的,平时大家可能不大会注意到乌桕这种树,而到了秋天,北风阵阵,候鸟南迁,乌桕的绿叶也逐渐变色,慢慢由绿变黄,由黄变橙,又由橙变红,而红色之中又是深深浅浅,各有不同。有时,在同一棵树上,几种颜色的叶子同存枝头,在阳光照射下,但见赤橙黄绿,色彩斑斓,十分好看。且看宋代大诗人陆游《秋思》诗云:

    “乌桕微丹菊渐开,天高风送雁声哀。诗情也似并刀快,剪得秋光入卷来。”

    他说,乌桕红时菊花开,美丽的秋色让他诗情勃发,不下笔都不行。没错,乌桕最美的“高光”时刻,正是在百花凋零的暮秋初冬。

    若走近细看,会发现乌桕的叶子很别致,其整体形状接近菱形,而下半部分则像心形。寒风起兮,木叶摇落,别说满树红叶光彩照人,有时哪怕只有数枚乌桕叶子残留枝头,也依旧觉得它们非常美丽动人。怪不得明末清初的著名文学家、戏剧家李渔说,枫树和乌桕皆是“以叶为花”的树。

    乌桕的果实也很有特色,其成熟时为黑色,不久便绽裂,露出里面的白色种子——准确地说,那白色部分其实是包裹着种子的假种皮,最里面的才是真正的种子。当树叶落尽,满树只剩下白色种子的时候,远看会让人产生一种白梅初绽的错觉。对此,前人诗文中经常提到,如元代诗人黄镇成有一首名为《东阳道上》的诗:

    “山谷苍烟薄,穿林白日斜。崖崩迂客路,木落见人家。

    野碓喧春水,山桥枕浅沙。前村乌桕熟,疑是早梅花。”

    最后两句诗就很形象地写出了乌桕果实成熟后外壳剥落、种子洁白如梅的样子。这一现象被很多人所注意到,乃至清代诗人袁枚有“眼前欲说之语,往往被人先说”之感叹。他说:“余冬月山行,见桕子离离,误认梅蕊;将欲赋诗,偶读江岷山太守诗云:‘偶看桕子梢头白,疑是江梅小着花。’杭堇浦诗云:‘千林乌桕都离壳,便作梅花一路看。’是此景被人说矣。”(《随园诗话》)

    雀鸟的秋冬“大食堂”

    乌桕的白色种子不仅好看,它们还是很多鸟儿在秋冬时节的重要食粮呢,本地常见的很多鸟类,如鹎、鸫、斑鸠、椋鸟、山雀等鸟儿都喜欢吃它们。

    近两年的秋冬,我曾经花了不少时间专门在公园里的乌桕树下守候,专门观察、拍摄有哪些鸟来吃种子。最性急的,当属珠颈斑鸠。斑鸠这类鸟,本就喜欢吃植物的叶、果实。因此,当10月底或11月初,乌桕叶子尚为绿色,只有少量果实已经绽裂之时,珠颈斑鸠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来啄食了。

    通常,到12月初,乌桕的红叶也已基本落尽,连原本包在种子外面的壳也已经在绽裂后掉落了,因此枝头星星点点,全是白白的种子。在寒冷的冬季,鸟类食物短缺,乌桕树便成了鸟儿聚餐的“大食堂”。

    犹记得,2023年2月中旬,我到鄞州公园二期走走,惊奇地发现,那里的好几株乌桕树上居然还挂着很多种子——而据我在其他地方所见,绝大多数乌桕的种子已经没有了。当时,我就预感到这里会有故事发生,于是就拿着相机,在乌桕树旁的亭子里等了一会儿。果然,没多久之后,就看到鸟儿们一批又一批地过来,纷纷啄食乌桕的种子。如果树下有人走过,它们就一哄而散。等寂静无人了,它们便又陆续飞来,继续开吃。那么,这些小食客分别是谁呢?“吃相”又是怎样的呢?下面且让我们一起来看看。

    首先过来的,是本地土著(四季常在的留鸟)乌鸫,它跳上树枝,大大咧咧,直接探头大口大口地啄,毫不客气,大快朵颐。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群灰椋鸟。它们属于宁波的冬候鸟,喜欢成群结队活动。每年秋天,灰椋鸟从北方飞来宁波越冬,次年早春再陆续返回北方。那时既然已到2月中旬,这意味着它们再过段时间就要离开宁波,往北迁徙了。在长途旅行之前,饱餐一顿是很重要的。

    灰椋鸟们正吃得欢呢,一只丝光椋鸟也飞上了枝头。后者是灰椋鸟的近亲,不过属于宁波的留鸟,不迁徙。为了吃到果实,它经常会歪着脖子,摆出很有趣的造型。

    不过说到摆造型,丝光椋鸟可比不过白头鹎。白头鹎是宁波市区最常见的鸟,它们为了吃乌桕的果实,动作特别多,有时甚至还会从下往上飞扑,凌空叼取果实。

    过了一会儿,大山雀也来了。这是一种以善于捕虫出名的小鸟,不过冬季虫子太少,那就只好吃点果子打打牙祭啦。前几年,我还拍到过银喉长尾山雀在吃乌桕的种子。

    后来,等其他鸟都走了,忽然从地面飞上来一只白腹鸫(宁波常见冬候鸟)。这家伙比较胆小,警惕性特别高,平时常躲在灌木丛里觅食。这回估计有点眼馋,也想上来吃几颗,可是刚飞到枝头,下面就有人走过,吓得它赶紧又飞走了。

    那天,最让我开心的,是见到了一小群燕雀。燕雀是本地不常见的冬候鸟,没想到这回也能拍到它们吃乌桕果实的照片。

    另外,八哥、黑尾蜡嘴雀等鸟儿也常来吃乌桕的种子,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值得一提的是,隔了几天后我再去那里,除了上述“老主顾”外,居然见到一只棕背伯劳也来啄食。这颇令人吃惊,我原以为,棕背伯劳是纯荤食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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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