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1版:三江月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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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0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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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删除的冬天

    □叶国宏

    在学校改完期末考试卷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此刻西北风正扫过校门口,一刀一刀割得人耳瓣撕裂般生疼,我瑟缩着准备叫辆车回去。

    虽是结束了考试,毕业班的同学却照例要继续学习到正式放寒假前。现在恰是放学的时候,他们三三两两出来,互相轻快愉悦地道别,然后各自钻入父母的汽车里。旋即,接到孩子的车子拖出一股烟气,向左一拐,转瞬消失在渐沉的暮色里。

    回过头来,看见一位女学生,背着书包,雀跃着小跑到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面前。男子边上,停着辆头里套着深灰色挡风棉被的电瓶车。他们料是对父女,我想。

    那男子见女孩儿到了跟前,很快伸出手来,帮她把校服的衣领翻竖起来,拉链则顶格推到鼻底下,这样,她就好像被裹在里面了。父亲拍拍女儿的后背,女孩儿扬着笑脸,和父亲作了一个浅浅的拥抱,转身就坐到了电瓶车后座上。父亲也上车,女儿则把右耳和身体都贴在他宽大的衣服后面,两个人就这样迎着朔风,向前驶去。

    我一时忘了寒冷,暖暖地发了阵呆。

    从教那么多年,见了无数次家长接孩子的情形,都不曾目睹过这样让人念念不忘的景象。独有这幕,一瞥之下,竟然成了长久的记忆。

    没过几天下起了小雪,过了一夜,远山和屋顶全白了,偏静点的马路也积了薄薄的一层。清晨,我打车到学校去,这时候,路上人流还很稀少。

    车过范江岸路,司机慢慢把车停下了,我有些诧异,前面离红灯还远,为什么要停车?难道是为了捎带其他的客人?

    我望向窗外,没有发现疑似的搭车者。

    司机把我座位右边的窗摇了下来,然后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裹了油条的粢饭团,示意我递到窗外去。我转头再向窗外,这才发现有位穿保洁服的中年妇女,用连衣帽包着头,握着一把长柄竹丝扫帚,正向车窗里张望。

    我把饭团交给她,她摘掉一只棉手套来接了去,脸上浮现的笑意在呼出的气雾中若隐若现。

    忘了司机说过什么话,只记得他很快摇上车窗,继续我们的行程。

    前面,积了小雪的路面已经被扫出一片湿漉漉的洁净,带着泥泞的暗黄雪浆则在道两边的积雪层上溅泼出让人浮想的画面。

    他们是夫妻?他们有约定么,还是萍水相逢,那司机有念忽起,赠以一团感激、敬意或温情?我想不明白,也没有多问,只是觉得这个凝寒飞雪的冬天,有些不期而来的暖意在心底里翻涌,有如许感动,值得我收藏。

    说到收藏,我忽然想到最近在闲暇的空隙里常做的事,就是把微信上估计不会再联系的人、不会再翻阅的公众号删除或取关。

    我们的内心,需要“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但那年冬天偶历的细小情景,就像你终身喜欢的几句诗,注定无法删除。它已潜入你的血管,化为你的体肤,变成你看待世界的温煦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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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