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5版:三江月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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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29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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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经楼:
独抱遗经究终始

塔影巷两边的青砖黛瓦。
塔影巷一景。
卢氏支祠大门。

    □林亚斐/文 罗林砚/摄

    坐落于天封塔南面大沙泥街一带的莲桥第历史文化街区,近年来,不断向世人呈现甬上名人故居和历史古迹。它们古朴雅致、恬静清幽,是天一商圈内另类的风景。在一簇仿古建筑群中,有一规模相对较大的清代砖木结构建筑即是卢氏支祠。卢氏曾是明清时期的甬上望族,“世以赀甲乡里”,即富甲一方且延续数代。乾隆年间,卢氏曾于天封塔附近修建过甬上著名藏书楼——抱经楼。然过去的抱经楼现已无存,如今只能凭藉位于塔影巷6号的卢氏支祠,追溯抱经楼往昔的辉煌。

    A

    挑一个有暖阳的好天气,站在卢氏故居东面的小巷里,随意一瞅,就能看到天封塔的身形。随着光影的转移,天封塔的影子则刚好投映在小巷的青石板路上,想必塔影巷就是这么命名的吧!巷子两边是青砖黛瓦的建筑,墙外边栽种着蓊郁的树木和翠竹,与赭红色的天封塔互为映衬,好不岁月静好。置身于此,很容易让人寂然凝虑,思接千载。

    甬上卢氏,即当时宁波人口口相传的“君子沿卢家”。卢氏先祖早在明嘉靖年间,由定海迁居于此。当年卢氏在天封塔一带非常有名,卢氏后人曾创卢氏文昌阁、卢氏支祠、卢氏抱经楼等建筑。其中抱经楼曾是清代浙东著名的私家藏书楼之一,它的主人叫卢址。

    卢址(1725-1794),字丹陛,一字青厓,浙江鄞县(今宁波)人,出生于灵桥门内君子营(今君子街18号),是甬上卢氏的第八世祖,生活于清代乾隆年间,为清中期大藏书家。卢址性喜藏书,仿天一阁建楼聚书,藏书之富,可与范氏天一阁、郑氏二老阁相鼎足。

    可能大家都觉得“抱经”这个堂号好听,在清代至少有三位著名的藏书家都将此命名为自己的藏书楼。首先是卢文弨,后来是卢址,而后是沈德寿。卢文弨在杭州筑有抱经堂,恰巧卢址在宁波有抱经楼,而卢址又是卢文弨的族人,于是后世称其“东西二抱经”。

    抱经楼建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一千年前韩愈赠卢仝诗中有“春秋三传束高阁,独抱遗经究终始”。一千年后,卢仝的本家卢址取该句之意将自己的藏书之所命名为“抱经楼”。

    这才是抱经楼名字受青睐的真正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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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经楼不但结构模仿天一阁,就连地理位置也仿照天一阁。天一阁在范钦故居之东,抱经楼也建于卢址故居之东。一样的重檐硬山顶,一样的上下两层“天一地六”布局——楼上一统间,以书橱分隔;楼下六间朝南,明、次三间合并为大厅(房间居中为明、居侧为次)。与天一阁稍有不同的是最西侧的楼梯为横置(天一阁为纵置)。据清末抱经楼藏书排架草图可见,楼上东西两边靠墙处,各放单面大橱两个;中间是五排共十个大橱,与天一阁的书橱一样,前后可同时打开通风。在建筑物规划上抱经楼也与天一阁同出一辙,如书楼之前,也筑一假山,并凿一方池,周围环植竹木。

    按照当年见过抱经楼的天一阁前辈所言,抱经楼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风格气质均复制了天一阁(宝书楼),而且更加精细。一层大厅顶上还绘有繁复的水波纹,可以说把“天一生水”的理念,运用到了比天一阁还要极致的地步,是天一阁(宝书楼)的升级复刻版。在书楼的管理制度上,卢家也吸取了范家的管理方式。比如书楼为卢家子孙共有、共管;平时书楼封闭,不许人进出;每年六月,族人共同确定晒书时间。晒书期间,可以阅览。阅览之人,一是要与卢家素识,二是必须有卢家人陪同监督等等。光绪年间,邻居失火,周围房屋大都烧毁,唯抱经楼因其构造仿天一阁,则安然无恙。

    1911年闰六月,伏跗室(藏书楼)主人冯贞群先生登楼观书,并作文记其事曰:“楼中布置朴素,鄙倍之气殆尽。其外高树参天,风起谡谡作响,窗壁栏楯,终日在苍翠中。”(冯贞群《登抱经楼记》)较准确地刻画出抱经楼低调、高冷的形象。

    抱经楼主人酷爱山水、松竹、芭蕉、梧桐,以山性近静、水性近灵、竹性近虚、松性近坚、梧桐性近孤、芭蕉性近卷舒等高洁品格自勉,陶冶情操。而书楼也就掩藏在这些佳木蓊郁之中,既深藏而不露,又何尝不是书楼主人“良禽择佳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侍”的寓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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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民国鄞县通志》记载,卢址“博览嗜古,尤喜聚书”,而卢家世代恰也赀财雄厚。有财力、爱读书,为卢址成为大藏书家奠定了硬件、软件上的基础。他收藏书籍长达三十多年,藏书达十万卷之富,一共装了四十七个大书橱,蔚为壮观。

    卢址所藏以其先祖遗藏数千卷为基础,其余主要来自卢址的收购和借抄,他收集了历史上诸多著名藏书楼的散出书籍。除了接盘全氏双韭山房外,还有得自叶氏菉竹堂、黄氏千顷堂、丰氏万卷楼、毛氏汲古阁、祁氏澹生堂等故家的藏书,其中珍本秘籍甚多。书上多钤有“四明卢氏抱经楼藏书印”白文方印。卢址将抱经楼所藏书籍按经、史、子、集四部分类,并自编书目四卷。乾隆年间,县令钱维乔纂修《鄞县志》,多采用卢址抱经楼文献。

    卢址嗜书如命,为得善本,不惜高价。时人钱大昕(清代大学者)也曾记录:“遇有善本,不惜重价购之;闻朋旧得异书,宛转借钞,晨夕雠(chóu)校。” 相传天一阁曾因上呈书籍有功,得到御赐《古今图书集成》一部。卢址非常羡慕,竟派家僮北上京师,购《古今图书集成》的底稿,运回自己的藏书楼。当书不远千里运到家的那一天,卢址穿戴严整,以大礼迎接书的到来,成为一时佳话,当然其经济实力亦可见一斑。

    抱经楼藏书虽然规模不及天一阁,但质量应不在范家之下。尽管如此,这位卢先生却十分谦虚,在《抱经楼记》里说跟天一阁相比“以余驽下,岂敢望其肩背?”意为我资质驽钝,才能低下,怎赶得上天一阁所藏。这大抵也是中国文人自觉遵循“深不可测”、“藏而不露”处世原则的体现吧。

    清咸丰十一年(1861),抱经楼藏书惨遭劫掠,不久藏书被人出售。好在鄞县商人杨氏发现并高价将这些出售的书籍买下,悉数免费归还抱经楼,也是一段感人的佳话。1916年抱经楼藏书再次大部分流失,五万多卷书籍在上海书肆出售,再也没有收回。如此盛极一时的抱经楼,可惜在卢址身后逐渐没落,至清末已完全败落,书去楼空,楼亦破损。抱经楼在经历几个世纪沉浮的同时,也见证了鄞县卢氏家族的兴衰与社会的变迁。1995年,因旧城改造,抱经楼所有构件被拆落,迁建于天一阁博物馆。值得欣慰的是,如今在天一阁博物院内尚能依稀领略到抱经楼昔日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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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