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赤斌

养兰花容易上瘾。

家里本来就有很多盆兰花，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陆续又买了十多盆，如今兰花数量已经达到30盆，把阳台和电视柜的位置都占满了。

开始是看着家里的空盆觉得难受。这些花盆有的是其他的花草，多数原来就是兰花，可能是我养护不当，病死、枯死，或是老死了。于是开始重新整理和新买。先把白色瓷盆里的那盆春兰分盆，往年是开花的主力军，但兰株太密，已有二十苗，伸展不开了。倒出兰花后，我先剪去烂根和空根，再轻轻扳动兰根，分了好几株，每株有四五苗。我发现已有很多花苞，分苗时尽量保证每株都有花苞，这样共种了五六盆。花盆和植料不够了，就去网购。我买的紫砂盆，每个不到十元。植料也是网购，选的是发酵后的松树皮，轻盈，有良好的透气性和保水性，含有一定的养分，两年内不施肥都没问题。

我曾试过多种植料，山上的腐殖土和樟树叶的腐烂土都不错，但需要杀菌和灭虫卵，有点麻烦。小区里落叶松掉落的松针，在路面堆积时，我收集起来，放在黑色塑料袋中晒了一年的阳光，当做兰花的植料。松针轻软疏松，透气性很好，只是保水性差了一点，需要勤浇水。选用普通的园土，容易造成积水和板结，只能少量掺杂一点。

我在办公室也放了几盆兰花，一个同事喜欢给它们喷水，她说这能帮她释放压力，舒缓心情。其实自己动手种兰花的过程，也能解压。在紫砂盆底部垫上瓦片或垫圈，放上一层植料，把修剪好的兰花放在中间，不断放入松树皮等植料，慢慢压实，轻轻拍打盆壁，使得兰花的芦头和花苞略高于花盆的边沿。种好后，把整盆花放在水桶里浸盆，可以听到紫砂盆吸水时“滋滋”的声音。再用花洒喷淋兰叶，使得花盆上下通透，都吸饱了水。花盆沥干水后放在阴凉处，就算是种好了，一个月后就能服盆。之后浇的水，我用晾晒几天后的自来水，一般是一周一次。

某多多上的兰花价格不高，每盆二三十元，配上紫砂盆和植料，每盆成本五十元，比花卉市场两三百元的价格，实惠多了。家中已有三盆墨兰，今年都抽出了花剑，就没有新买。加上春兰、建兰和寒兰，国兰的四大类都有了。

我对兰花的品种要求不高，主要是为了闻香。但有的兰花一两年都不开花，曾有人问我：“既然不开花，还养着干嘛？”其实，兰叶那飘逸挺秀的身姿、刚柔兼备的韵味，看着也是挺美的。

在百度订单上买过兰花，一般连盆带花六七十元，我没选那些贵的。多数是在某多多购物平台上买，价格便宜是主因，买过一次后会不断地推送各种兰花的信息，我没忍住就买了很多。事后统计，春兰买了四盆，品种分别是绿云、宋梅、含香公主和花开富贵，前两样是老品种。蕙兰买了三盆，产地分别是浙江、福建和湖北随州，品种有程梅和下山兰。两盆寒兰：桃花仙子和暮山紫，都有花苞，加上原有的那盆金镶玉，共有三盆寒兰了。金镶玉这个名字很富贵，花开得也很好，去年开了10来朵，今年又有六七个花苞。我曾写过这样的一首诗：

寒兰待绽金镶玉，

春蕙漫开蕊瓣齐。

渐入一年佳境季，

花开东角又开西。

建兰比较好养，新买了四盆：龙岩素、小国魂、梨山狮王和富山奇蝶。我对富山奇蝶有好印象，几年前曾买过一盆，买的时候运气好，有二十来个花苞。我用的是花生壳的植料，花开疯了，一朵接着一朵，非常喜人，前后开了有一个多月，香味特别浓郁，只需一盆就满室芬芳。完全契合郑板桥所说的：“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我认为这副对联说的就是兰花。郑板桥喜欢兰花和竹子，他画兰竹五十余年，成就最为突出。十七年前我到过潍坊的郑板桥纪念馆，他曾在潍县做县令，我买了他的这副对联，还配有兰竹图。当然不可能是真迹，只是原作的影印画，但用的材料是宣纸，很逼真，如今我还保存着。

兰花原本生长在山林之中，松竹之下、清泉之畔，是她的最佳之处。奈何世人仰慕她的风姿，把她硬请到城中和室内。庭院树下也是养兰的好地方，去年3月我在塘溪镇沙村沙孟海故居前看过到一些兰花，有春兰和蕙兰，都种在南边围墙的桂花和茶花树下。兰叶有虫啃的痕迹，但很壮硕，花苞有十来个之多，香味也很浓郁，闻之令人陶醉。种在花盆中，是最次的办法，可以设法模拟兰花在山林的环境。郑板桥种兰、画兰，喜兰也懂兰，其人如兰。他把兰花移植到太湖石和黄石等假山之间，在假山的北面，石头的空隙中，既能透光，又可躲避烈日，还能湿润不涝。他有一首咏兰诗，说得极好：

兰花本是山中草，

还向山中种此花。

尘世纷纷植盆盎，

不如留与伴烟霞。

我的朋友和同事中，喜欢兰花的不少。互赠兰花，是件雅事。一个柴桥的朋友，曾送我一盆兰花。叶子很长很大，他说是蕙兰，从山上采的，本地人叫九头兰，只在夏天开，不怕太阳晒。那叶子飘逸挺秀、刚柔兼备，我把它放在窗台上，可谓：风姿飘逸叶修长，不喜薄阴近酷阳。有一年进入三伏天，在酷暑里，我惊喜地发现了兰花的花苞。长长的花茎抽出了，顶上的五个花苞簇拥着，有几滴闪亮的小水珠挂在那里。我好奇地去尝了一下：啊，居然是甜的！这莫非就是蜜露？我把它种在一个老式的木桶中，这样透气性好。开了两三次，香味很好，一朵独放，满室幽香。后来可能是植料没营养了，我没有及时更换，兰株就慢慢枯萎了。我心痛不已，觉得辜负了朋友的心意。

有的朋友养的兰花分盆时，会送我一株。我也送过朋友兰花，感觉比送鲜花要好。元宵节、2月14日，是中外的情人节，我在想，与其送高价的玫瑰，不如送一盆刚开或将开的兰花。这个时候刚好是春兰、墨兰等兰花开放的时节。玫瑰是一次性的，最多一两周就败了。兰花却能闻香大半个月，养得好，每年都能开，有的兰花一年能开两三次，多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送人兰花，持久芬芳。爱情和友情，如同养花，都需要精心呵护和培养，喜兰养兰的人，应该不会薄情。

明末的张岱曾说过：“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他写过一篇《范与兰》，讲述一个爱兰成癖的朋友范与兰，养的兰花开时花香能飘出一里之外，花谢的时候，能扫起满满一簸箕的落花。他觉得可惜，于是提议：“落花和面可以油煎，也可用蜂蜜浸泡，用火培干，为什么不吃了它们呢？”范与兰同意了张岱的建议。我不知道这是啥滋味，心生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