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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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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担心文学会失去生命力
———著名作家格非访谈
陈晓旻

  记者:您的小说《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组成的“江南三部曲”的时间跨度很长,从辛亥革命写到当下的百年时间,您想表达什么样的内容?

  格非:我是从1994、1995年开始酝酿这个“三部曲”的,原先的想法是想写个中国百年的作品,但是在构思的时候发现一部作品恐怕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内容,于是分成三个时间段,来介入这一百多年来的历史。第一个时间段,选在辛亥革命前后;第二个选在上世纪50年代;第三个选在当下。这三部曲不是一气呵成写完的,当中有非常多的变化,每写一部要停好几年,所以这当中会有一些东西跟最初的构思有很大的区别。但宗旨没变,就是通过故事、人物,呈现中国这百年来的历史、生活以及变化。

  在时间跨度上,“江南三部曲”跨越百年来中国社会的不同年代,主人公的关系似有关联,但故事各自独立,作品深入思考并描写一百年来中国社会、历史、知识分子等问题。其中,《人面桃花》选择20世纪初的中国为背景,情窦初开的少女秀米遇上了革命党人张季元,然后一场关于革命、乌托邦的故事由此展开。作为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山河入梦》在情节上承接了《人面桃花》的叙事,并展开塑造了一个贾宝玉式的主人公,以及与之相配的一个爱情悲剧。《春尽江南》通过对一对中年夫妇一年中所经历变故的叙述,串连、闪回将近20年的时光倒影,对当下中国人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与精神世界的嬗变有冷静、深刻的透视。

  可能三部曲的故事都发生在同一个地点。在第一部中是个小村庄,第二部中变成了县城,到了第三部,已经是一个中等的城市了。地点是虚构的,但不能所有的地点都虚构,这样就太假了。

  

  

  记者:我发现您的每一部作品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第一部《人面桃花》很诗意,而第三部《春尽江南》很写实。

  格非:确实如你所说。当时我也希望风格统一,但是由于创作的时间跨度长,同时里面的题材也有不同,与当时的心境也有关系。

  比如说,写《人面桃花》的时候,学校派我去韩国交流一年,教书。在那个地方没有朋友,比较寂寞。在一个完全不同语言系统的国家里写作,心态也不一样,比较安静,所以诗意的东西比较多一点。而且,辛亥革命前后我们都没有经历过,里面的人物都是虚构的,人物塑造和对话方面可以用比较诗意的方式来表现。

  但是到了第二部,上世纪50年代的人物有变化了,很多那个年代走过的人就生活在我们周围,所以他们的对话可能更需要口语化,整个风格也从诗意偏向抒情,同时我希望能够弥补第一部作品中的一些缺憾。

  第三部《春尽江南》写当下。诗意、抒情、精致唯美的东西有所附丽,我需要采用更加有力的方式来表现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当下的生活相比前两个时代,更加复杂、信息量巨大,里面有很多我们熟悉的社会现象和身边朋友的影子,《春尽江南》自然就会跟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有着直接的对话关系,就像你说的“写实感”会强烈一些。

  

  

  记者:这次《春尽江南》荣获第二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您说希望读者在阅读《春尽江南》时能找到自己的灵魂,回归生活本身?

  格非:其实我一直在用小说来探索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社会内在精神的衍变,前两部《人面桃花》和《山河入梦》,写的分别是国民革命早期和五六十年代的中国,虽然祖辈和父辈的生活毕竟离我们远去了,但我们可以冷静地观察,并赋予各种人物在生存困境下的形态和表现。

  《春尽江南》关注的是当下中国的精神现实:婚姻、爱情、家庭、教育、法律等各个方面社会生活的真实呈现,一切无不像影子一样地观照着我们的真实人生和内心世界,其实是在叩问读者:这样的生活到底带给我们什么?我们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经历着反省着,用情感和力量感染读者———其实这也是小说带给我们的真正功能:使得我们的灵魂得到觉

  三江访谈

  人物名片:

  

  格非,原名刘勇,1964年出生,江苏丹徒县人。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从此以“叙述空缺”而闻名于“先锋作家”之中。1988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更是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小说。在沉寂十年之后,2004年,格非推出了风格迥异的长篇新作《人面桃花》,后又相继出版长篇小说《山河入梦》、《春尽江南》。

  

  

  日前,格非的《春尽江南》荣获第二届《人民文学》长篇小说双年奖,他应邀和其他4位获奖作者参加了在慈溪举行的颁奖典礼。

  醒。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不是简单得来的,而是来自很深的社会背景。我希望把这些复杂的社会生活问题带出来,作用于小说中人物的生活背景。我在小说里通过一个人物的口吻说了一句话———我们今天不是在生活,而是在为准备生活而提心吊胆。人们老是在担心,老是觉得钱不够,老是在防备。结果,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现实中人们大可不必等到死亡降临时才反省自己,可惜的是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很多人在生活中不思考死亡的问题,不把死亡当做生命本身的存在,而是用逃避死亡来维持既定的秩序。除了死亡,疾病、文学作品都能让人重新认知生活。

  

  

  记者:大家对您音乐题材的近作《隐身衣》也评价很高,我知道您除了在清华开讲小说,还讲伯格曼电影,而且还特别喜欢音乐。音乐与电影对您的小说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

  格非:我从小就爱看电影,电影真是一个魔术,巨大的梦工厂,我对这个东西一直很好奇。当年我在华东师大的时候开的欧洲电影课讲伯格曼,直到现在我还开有电影课。音乐纯粹是个人的喜好,从来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是我确实有个本领,任何陌生的歌曲,我只要听一遍就会,这是我儿子最佩服我的。

  其实,我真正开始接触到古典音乐是在大学之后,那时我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读书,上个世纪80年代大学的氛围特别好,大学里有很多演出,包括音乐,正好有个同学的父亲是交响乐团的指挥,上海音乐厅每周还有免费的交响乐演出,这给了我们很多接触古典音乐的机会。

  对于小说的影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不是为了写小说而去喜欢的。听多了音乐,其实你会发现小说的结构与音乐很相似,有旋律、节奏、复调、主题呈现、变奏等。《隐身衣》以身边的几个古典音乐发烧友朋友为原型,带有些许哥特风格,我是想反映这些人与当代社会的距离感。与《春尽江南》有一点很相似,两者的叙事内驱力都与房子、人的栖居之所相关。

  

  

  记者:您的另一个让人难以忘记的身份是“先锋作家”,当年你们那一批作家的“先锋作品”都比较隐晦,文本表达上非常特别,但现在都似乎已经回归到一种非常纯净、清晰的叙事去了?

  格非:“先锋”是一种现代主义的表现。上个世纪80年代,正当年轻的我们喜欢追求新意,爱看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甚至大家都在比能不能看懂某个问题,结构也是这样,越复杂越新奇就越好,成为一种迷宫式的游戏。长期的写作之后才反思发现,其实早在19、20世纪也有那么大量的优秀作品,而更早的17世纪,也有很多古典的优秀作品。中国也是如此,如果我们仅仅关注现代主义是不够的。经过“补课”,我对整个文学的看法就改变了,如果我们还是局限在现代主义是很不像话的。

  当然我并不否认当时“先锋小说”的成绩,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文学是和时代相关的。我们这代作家有意识地在语言上变革,很重要的原因是,当时西方现代主义非常热,年轻人很喜欢新的表现方式,也看了大量的现代主义作品,当时也是翻译的高峰,哲学界、文学批评界包括创作界,都有呼应,在这样的氛围下,文学就有了一个新的变化。有一点是必须的,文学在语言上是需要变革的。反映生活,每个人的感知不同,如果语言不变革的话,新的作家起来后,不能有效地表达这个现实。比如身处今天的时代,我们完全可以在叙事的时候处理得快一点。

  

  

  记者:您的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曾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一篇小说,是人们谈论“先锋文学”时必提的作品。回过头,您如何看待自己这部作品?

  格非:确实这部小说不断地被提到,前一阵我去法国,还有法国的朋友用法语朗诵。我个人其实无所谓,我对批评界既关注也不关注。说关注是我比较看重一些朋友,他们对我作品是一种什么看法,我会去留意,他们也会直接和我来说。说不关注,我不关注别人究竟对我的作品怎么看,是赞扬还是批评,我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习惯,和批评界的关系不是特别紧密。

  对我来说,当时的创作是件很兴奋的事情,写作成为一件奇妙的,私人的,隐秘的,完全可以自己把握的事情,没有任何束缚的文本创作方式带给我极大的自由,极大的愉悦。

  

  

  记者:现在文学的热潮退去,您如何看待文学在当下社会的作用?

  格非:文学的地位在全世界都是类似的。当下,我们对文学的关注度显著地降低了,甚至处于尴尬的境地,功利性阅读和消费性阅读成为我们的主流。在欧美国家,纯文学如果没有那些奖项,无法想像是怎么生存的。确实,在上个世纪80年代,文学在中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并深刻地影响过我们,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保持这种状态,相反,这只是个特殊的例子,我们纵观古今中外历史,创作的艰辛和文学的寂寞才是正常的。19世纪的文学已经算很好的时代,但不过如此,在明清时期,200年出一部好作品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文学会失去生命力,文学更需要寻找自己内心,对于作家来说,保持自由作家式的安静和寂寞未必不是件好事情。

  

  

  记者:您的一个观点:不希望自己的小说成为畅销书,但其实几乎所有的经典都算是畅销书,这怎么理解?

  格非:如何让自己的书成为畅销书,有什么秘诀?我经常跟大家说,很简单,就是你先把自己变成一个畅销的人。比如说,我们都很奇怪,有很多节目主持人的书卖得很多。为什么?因为这个人有名,所以他的书就会卖很多。所以,你想尽办法把自己变成一个让大家都知道的人,什么书都卖得掉,但这与质量没关系。

  一本书是不是畅销,跟这本书好不好,没有关系。我举一个例子,卡夫卡这个作家,当年他的书出版后,在布拉格印刷,多少年以后才印了1000多本,经过多年,只卖掉了10本。卡夫卡本人很清楚,有9本是他自己买的,也就是说他的所有书里面卖掉的,只有一本。所以卡夫卡一直很奇怪,他每天睡觉都在想,买我书的那个家伙是谁。尽管如此,但你不能否认卡夫卡是一个伟大的作家吧?

  一本书可能在今天默默无闻,可能200年以后成为畅销书。有的书在今天很畅销,但可能20年以后就默默无闻,没有人知道,永远被淘汰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一再发生。文学和作家是有自己的任务的。文学的任务,就是对现实提出批评,提出进行某种整合性的批评。作家呢,他一定要提出他的见解。当然一本书卖得多,对作家来说,可能版税比较多,可以挣一些钱,也是好事。

  记者 陈晓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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